蓝色奔驰里,蓝鲸问要去哪里。
廖天瑞抓着手机,“旭日东升孤儿院。”
又问了一些甄敖角的近况。无非是接受治疗,日渐消瘦。
安夫人车架离开高架桥就往西边郊外走。停在一条卖灯油火蜡,冥纸香烛的旧街。
因为楼层之间间隔很窄,上面阳台还密密麻麻挂满新扎的纸人,阳光照不进来,整条街就算是白天也像黄昏一样。深夜时分暗成什么样子更是无法想象。
老人家在马路边搬一张凳子坐在路中间就开始天南地北地唠嗑。车子过不去,安夫人跟旭,跟杨留都下车步行深入。
也有几个店都空无一人的。全都围在一桌打牌去了。有人打牌的吆五喝六,还算热闹。其他的店铺则凄凉得很。
逼真的纸人瞪着大眼睛从高处俯视来人,夸张的笑容在苍白的纸上诡异非常。
满大街都是老人家特有的行将就木的味道,店里照明用的灯油的味道。
街边c-h-a了香火,扔了白纸钱,显然不久前有丧葬队走过。
进来的后边那路热闹非凡,截然不同,是寻常人家乡村妇女跟小贩讨价还价。
旭远离喧嚣走在这y-in冷的街上,总怀疑自己一脚踏进了黄泉路。
第87章 钱芊芊初见
安夫人一身素白兰花旗袍,进了一家点着油灯的店。像是给昏暗的店里带去了一束光。
牵着杨留的手,蹦蹦跳跳给自己壮胆的旭更是朝气蓬勃,一扫尘俗。
安夫人跟那柜台后面早早被冷风吹干了脸庞的老妇人寒暄。
闲语之间得知这枯藤老妪跟安夫人同龄。惊得旭又仔仔细细左左右右端详了安夫人那跟自己一样光滑的脸蛋儿,依然没有找到一根皱纹。
有钱的人保养得好吧,旭这么想着,继续吓唬那些吓坏人的纸人。大眼瞪小眼。像是要瞪得纸人也要知道他被吓到时候的恐惧。
杨留在他身后看着这小孩子气的玩乐偷偷笑。
安夫人数着佛珠,烫好一壶普洱跟老妪谈笑自若。
“芊芊,近来生意可好?”
老妪姿势端庄,取过茶杯,品了一口,笑开一脸褶皱像是在脸上开了名为少女芊芊的花。道,“好。就是没有以前好。”
“怎么说?”
“以前宁日没有去美国之前,是不是道上的都来买一根香在家供着,期待自己平安。宁日离岛,销量全靠牛仁神医。神医陨落,后继无人。就是牛仁还提携了一些绝症病人。”
“这么说这牛神医一家养起了你的店?”
“大部分是。来买香火的人少。信佛的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还不如信牛仁怕日升会来的多。”
“那个人呢?”
旭竖起耳朵听。老妪摇摇头,“你问哪个人?”
安夫人数佛珠的手停下来。买了点灯油,让杨留提着,上车走了。
回去的路上莫名其妙来一句,“那个老人家。姓钱。”
旭两根手指嵌在儿童专座那勒死人的皮带中间问:“那又如何?斯人已逝。”
旭晓得她说的是钱粮。
安夫人脸上悲悯凄苦交加,数着佛珠的手慢得如同不会动。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安夫人才能再度语气平稳地说话。
她说,“前朝被安家大军压境,三日三夜破不了城。当时,钱将军接到进攻的命令,但他一律压下,说再等等再等等。他在等宁昇潜入深宫,逼王自杀。一个装备精良,一个人心所向。城里城外一旦开战,双方势必拼个鱼死网破。那位心善的将军,也姓钱。”
“都姓钱,那五百年前是一家咯。”
“百年之前也是一家。”
安夫人意有所指。旭岂能不懂?那岂不是全城的香火店都是安夫人眼线?间谍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安夫人,你跟钱家旧部接头,为什么要告诉我?”
“以前不需要告诉你。现在,可以告诉你。孩子,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为了那个人,我还活在这世上。”
旭以为她话里指的是宁日。“谢谢太姥姥。”
“以后有什么,尽管来找太姥姥。太姥姥替你做主。”
“太姥姥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我知道霍秋水在高速公路上蹲守了多久。知道您让宁安生爷爷周旋在霍秋水跟瑞哥哥之间,让他俩都好好的。我知道您一直在找爷爷。我知道您在大陆那边一直惦记着怎么提携我们家。我知道,北云地铁基建走的是法律程序。得罪安家却是实实在在的。谢谢太姥姥。”
旭抬起头。“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依然没有认祖归宗的想法。无论是爷爷还是我们,都没有大志。一天到晚在这个小岛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我们成不了什么大事的。也不会挡宁安生爷爷的康庄大道。与其囚禁金丝雀,不如放我们曳尾于涂中。”
“我也并非强求。只是,人老了,总想看看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不好。阿日就是飞得再远,他还是我生的。九月,老爷子大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旭哭丧了一张脸。“太姥姥!”
“好了。我说过,一定会护着你们。小小年纪,一把老算计。”
回到孤儿院山楂树下的时候,母亲温婉一身过膝长裙,上前一个过肩摔把拦路求情的廖天瑞翻倒在大Cao地上。
她提了长裙,扬起刚脱下来的帆布鞋,光脚揪着自家儿子的衣领骂。
“我一鞋底抽死你这个死小子!就跟你说别一个人出来!宁安生来岛了你不知道呀?船长告诉我的时候我都吓要吓死了。每年去给老爷子祝寿那都是鸿门宴啊!我们都是能推就推,不能推就躲。近年还听说老爷子着了凉,这一个万一老爷子听说儿子的儿子的小儿子闹腾得这般欢快,要他上大陆来瞅瞅,谁拦得住?你这样的身体经得起渡轮转八小时长途飞机?你还敢一个人成天在外面晃?你以为我们真不知道?还威胁瑞瑞包庇你?说好的跟你瑞哥哥上纪念中学踩点呢?我告诉你!宁曦旭!下一回儿你要是,”
看见后面下车那素白旗袍的兰花枝,惊叫一声,“我的妈呀!”提着鞋子,速速小碎步跑开去。
兰花白旗袍下了车,随手折了一根山楂树的新枝拿在手里甩了甩试试力道。
温婉像一只小白兔被大灰狼吓得躲进办公室里。
没有宁正在一旁守护,学茶艺的野丫头狠是悲剧。
拿错茶具,挨打;
水温不够,挨打;
姿势不对,继续挨打。
办公室里鞭子甩动的声音跟“我的妈呀”此起彼伏。偶尔再来几声茶碗落地。听得旭跟廖天瑞两个儿子小心肝疼得啊!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保镖杨留柔声安慰道,“夫人不是练武之人。这鞭子听起来响。其实不疼。夫人要是真生起气来,是不会自己出手的。”
旭还没问那谁来打。屋里安夫人声音沉得出水,喊了一句,“一清二白。”
旭只觉身边鼓起两阵风。吓得他马上抱紧他瑞哥哥大腿免得自己被大风吹走。
孤儿院办公室的门两边打开。两张一模一样的少女脸颊粲然一笑,“一清,二白见过两位公子。”
按照规矩打过招呼,关上门。里面完全安静了。
到底是怎样的酷刑让他杀猪一样惨叫的母亲没了气息?
旭双手合十,祈祷着他的母亲有那么一点大家风范。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再不济来点小家碧玉。毕竟小命要紧。”
旭觉得他的母亲嫁的很好,就是父亲生的不好。门当户对。一个野小子娶了一个野丫头。回过头发现野孩子他爸爸是小王子。野丫头一身长裙刚撕开准备打人就被公公他母亲一鞭子抽了。
在宁安生的人到孤儿院之前,旭有一点事情,只能跟廖天瑞一个人讲。至于能不能说服他,旭也没有把握。
他只知道,别人把事情交托给你,那是信任你,你不能辜负这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