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房月公子,大概也是命里的,裘房月自然不好,裘房玉,便是宝贝。
可小七不明白的是,他明明已不是小倌儿了!就算以前做过那营生,可他现在不是了!吃的喝的靠的都是自己的劳力,总不该就因那么一点过往,一生都比人低贱受人辱骂啊!
小七出得门来,却见大街上一片闹腾,欢天喜地。
这天正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大概是整个春节最热闹的一天,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夫人小姐们也会上街来看花灯猜灯谜,小贩们更是一大早就开始摆摊子做元宵挂花灯,就等天一黑便点亮。
花灯是晚上热闹,可让这天白天也热闹非凡的是:福王爷娶亲。
这日里简直可说是万人空巷人声鼎沸。福王府娶亲,那娶的可是男人呐!五个!还是当今天子御赐的!
这等稀罕事儿,自然没人愿意错过。
再说了,光冲着那一路推着车洒的钱子儿,不去抢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京城里几乎所有人都的全涌上了大街看热闹,一窝蜂的挤作一团。
小七背着轻扁的包裹沿街边走,躲闪着混乱的人群。
嘈嘈杂杂的鼓乐近了,人群愈加的躁动起来。
福王府的迎亲队前面是鼓乐,后面是皇上御赐的各式礼箱,古怪的是这前前后后的都是好几个推车洒钱的家丁。小孩童儿跟着跑几条街都不知乏,口里多说些吉利话,那洒钱的听得了便往那方多洒个几把。
小七在地上抓了几个铜板,居然还有小块的碎银。心里再不好受,有钱自然要捡。
过了开路的,过了鼓乐队,新郎官缓缓走近,却竟有三个!
这福王爷娶个亲也真是奇怪了,三匹马儿,三顶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三对新人共结同心。不过皇榜一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些都是福王爷的男宠。
小七也不由得好奇去,想看看那个李饱儿口里惧内的福王爷和压得住王爷的男宠到底长啥样。
轿子里的看不到,马上的就没人遮着。
这一看不打紧,那白马儿上穿白衣栓大红腰带的,晃眼一看,小七竟想起寒江公子来。待他踮起脚伸长脖子仔细看了,却又不是。
这人竟是当日到药铺来的柳公子!不过此时他脸上并无半点喜色,冷冰冰的板着,像寒江公子又被房月暗里整了似的。说来当日小七被赶出药铺,多少也和他有些许缘由,却又并非是他的错。
再看旁边那一身红衣的,一双眼里水波潋滟,笑得得意洋洋,全然不把各种盯着他的目光当回事,神态既傲且柔。果然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不然也压不住堂堂大安国的王爷。
反倒是骑着墨黑骏马走在两人之间的福王爷显得气势少了一截,正跟偷了j-i的狐狸般合不拢嘴,不停向两边夹道围观的百姓抱拳。估计他也是高兴过头了,不然哪来王爷给百姓施礼的。
队伍慢慢远去了,鼓乐声依旧喜庆得很,跟在后面大声叫着吉利话儿的孩童也是。
小七笑了笑。
与男子婚配,亏得他是福王爷,也洒得出那些钱财,不然世间哪有那么多人恭贺?
这世间有人好南风,有人喜欢,有人讨厌,这并不稀奇,可好到敢敲锣打鼓明媒正娶娶回家,还是超出了百姓们的想象。
世人能给这般男宠一顶软轿从后门接进屋,便已是他们做梦也难求的了。路小三与掌柜的去了半月还没回来,都应该是有望的。更多的是如自己那般,遭人唾骂。
小七漫无目的在繁华热闹的街上走着,不知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只觉天地茫茫如此之大,竟无他安身之处。
29
白日里醉红院没生意。
门房又喝了酒,懒洋洋晕乎乎的靠在门边剔牙,无聊得紧。
突然眼前一亮,原来是个灰色的影子走了过来。那个灰色的影子便是小七,前几日天天的来这守着,门房已认得他了。
“哟,这不是那个小哥儿,怎么,又想来见寒江公子啊?”门房凑过来,一身酒气。
“这位大哥,还请通融一二。”小七把一块碎银塞进门房手里。
小七仰望着苏寒江长大,对他感情极深,亦师亦友亦父亦兄,若不知该怎么办,第一个想的自然是来问寒江公子。
那门房掌心一捏,迅速的把钱收了起来,才说:“你来晚啦,寒江公子赎身走啦!”
“走了?他去了哪里,你知道么?”小七一时为他高兴,一时又因见不得他难过。
“小哥儿说的什么笑话!你见过哪个妓子从良,还巴巴告诉旁人往哪儿去了的么?自然是走得远远的,恨不得没一个人认识才好哩!我说这些妓女小倌的啊……”
原来是这样。
小七想起裘房玉也说过:“他们那种人,既然出来了自然是走得越远越好,谁还会呆在原处叫人认出来?”
大概自己是没醒悟这点,才会屡屡被赶。兴许是该到其它地方去,离长安远远的,便再没人知道他的出身。小七想着,面色有些戚戚然,早走了神,门房说其它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而这门房似乎觉得他不仔细听自己说话,便很没面子
“喂!我说小哥儿!你不想知道是谁赎的么?”
小七惊讶道:“难道不是他自己么?”连房月都能自己赎身,没道理他的寒江公子反而不能。
“你以为妓子赎身那么容易?哈哈哈,跟你说了也不信,是那狐媚子房月将他赎走的!房月知道罢,坊里谁不知道这狐媚子,那可是个能闹腾的主儿!初十那天,他把这醉红院闹得可真叫天翻地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都耍全了,啧啧,真是比个泼妇还能闹腾。
柳妈妈最后狠下心才放了这棵摇钱树出去,也没少拿赎身钱。说起房月那狐媚子,可也真是棵摇钱树啊,就是我们这些门房护院的,都得过不少他恩客的赏钱。
可没没想到这房月后脚刚踏出院门,前脚又跨了进来!你道他干什么?他说他如今不是醉红院的人了,自然可以赎寒江公子!”
门房喝了酒,话说得得重复罗嗦,小七听得脑袋隐隐做痛,寒江公子竟是被房月赎出!这绝对不可能!
他的寒江公子多高的心气,是有大好的锦绣前程的,怎么会愿意让别人赎身?卖身契捏在别人手里,和在院里有何区别?更何况是这个房月?!
转念又想,许是寒江托他帮忙的?像自己当年找恩客帮忙一样。不过就算如此,小七还是不能接受寒江找的是那个房月,一直把他们当仇人般挖苦陷害的房月。
“你是没看到寒江公子那表情,咱们那柳妈妈更是,嘿嘿~干脆气得晕了过去!说起来,这两人可是长年的死对头,这下寒江恐怕有得苦吃了!”
小七不想再听门房絮叨,只问他最想知道的:“门房大哥,真不知他们去了哪儿么?”
那门房像没听到他问的,继续说他看到的闹剧。小七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郁郁走了。
走出去好几丈,那门房的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醉话。
“啧啧,那天可真是热闹得很呐!不过说来房月也是倒霉,可是化了四千多白银啊!第二天,有人把这院儿买了下来,让想走的走想留的留!他若是再等个一天……嘿嘿,若是那狐媚子知道了,不知道会气成什样子!”
走了半日,觉得腹中饥渴,便摸出几枚铜钱,坐在了元宵摊上。还是那个买面的老人家那里。
小七麻木的吃着元宵,没觉出一分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