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只要再给我点时间,锦薇是可以活的。”郑文宣压根不听顾九的话,着急地想靠近绿僵,将它重新放进石棺里。
“给你点时间,让你再继续祸害我姐?”薛荣忍不住了,怒而一脚将郑文宣踢开。
郑文宣本就重伤,薛荣这一脚将他踢开,让他连吐几口鲜血,却还顽强地没有昏死过去。
郑父郑母心疼地扶着儿子,但此情形,却连责怪的话都不敢说一句。
“文宣……”薛雅头痛昏沉,无力仔细思考他们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可她不笨,看郑文宣的样子,她心里隐约明白什么,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了她,她扶着软轿两边,想让下仆将她抬回去,她不想再待在这里。
薛荣不由薛雅逃避,他指着郑文宣,“姐,你好好看看,就是这个你口中深爱你的男人,娶你的目的只为了每月能取你的心尖血,用来养薛锦薇的尸体,他想偷偷将薛锦薇死而复生,你这几年缠绵病榻也都是他害的!”
“不、不可能!”薛雅激动地说,几乎喘不过气,她想捂住耳朵,可双手却无力,她恨透了这具孱弱的身体。
薛荣眼中闪过不忍,看到他姐痛苦的样子,他忽然不确定揭开郑文宣的真面目对他姐是好是坏。可就让事情这般过去,再看着他姐拖着病体为郑文宣伤身劳累,将所有感情都投入在一个虚情假意的人身上,他替她不值!
郑母无措地看着薛家人,“这怎么可能呢,文宣不是这样的人,锦薇她、她已经死了。”
薛父满脑子的混乱,“这太荒谬了。”
薛母却很信薛荣的话,她眼中闪着寒光看了看郑文宣,问薛荣:“事情怎么回事?给我好好地说清楚!”
薛荣便将遇到顾九他们之后,及至今夜发生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对于郑文宣对薛雅的谋害,他还道:“我甚至怀疑当年姐姐的那个孩子,也是郑文宣使计让她流产的,为的就是让我们都以为姐姐是因为流产才给身体造成了损伤,即使看了多少大夫,如何的滋补,姐姐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我们却也不会产生什么怀疑。”
薛荣说出心底最后的猜测,“或许他还打着注意,等薛锦薇复活,到时候姐姐受病体拖累没熬过去,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正常的,毕竟姐姐可是在病床上躺了四年的人!那时候没人会把姐姐的死怀疑到他头上,他就好与薛锦薇双宿双飞,从此过上快乐的日子,简直一举两得!”
这个猜测让薛荣越说越气,薛母也是怒气勃发,薛雅已是泪流满脸,却眼带希冀地看着郑文宣,希望他能说一句,哪怕摇摇头也是好的。
可郑文宣注定让她失望了,他看过来的眼神哪还有往日看她的柔软深情,满满的漠然无情。
薛雅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文宣,你怎么能这么做啊!”郑母红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郑文宣,又见儿子不停吐血,叫跟进来的下仆立即去找大夫。
郑文宣置若罔闻,在薛雅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移开双眼,视线落在绿僵身上,神色变得柔软了些,可他看着那毫无神智只知道嘶吼的活尸,眼中充满痛苦愤怒与不甘,“差一点,只差一点锦薇就能复活,变得像从前一样了。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锦薇!”
“她本来就是死的。”顾九说,“我与你说过了,世上没有让死人复活的法子,你用的这个方法,是用来养活尸的,你已经被它挠了一爪子,你还不明白吗?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早被它吸干了血液生气,它也早出去祸害人间了。”
薛荣想起刚刚被绿僵追的情形还心有余悸,“你养出这么个玩意儿,你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有想过周围百姓?”
郑文宣如果能知道反省,也就不会坚持四年时间了,甚至到刚才还在责问他们,他执迷不悟,“别人……与我何干?我、我只要锦薇复活。”
顾九盯着郑文宣看了几秒,然后将郑文宣不知道的真相告诉他,“人的身体只是一个容器,其内容纳三魂七魄,人一旦死去,身体便也毫无用处了。而人死后,三魂会散去两魂,所以人刚死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只有心有执念者才会慢慢清醒。三魂去两魂,只余一魂七魄,掌鬼魂的生死与七情六欲,所以鬼也知道痛苦与饥饿是什么滋味。”
顾九在郑文宣慢慢看过来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着,“七魄又分别代表着平衡之力、生死之义、智慧、品行、力量、正义与邪恶。而尸体在尸变的时候,会将七魄全部抓取,重新塞进躯壳里禁锢炼化,最后只余代表着邪恶的恶魄,于是尸体有了能跑能吼的能力。所有尸变成功的活尸,其身体主人的魂魄必定是滞留在人间的。你对薛锦薇用情至深,不甘她就这么死去,薛锦薇又何尝不是,她一定也舍不得离开你。”
也就是说,薛锦薇死后,灵魂很大可能是滞留在阳间,待在郑文宣身边的。
薛荣好奇道:“如果七魄不在了,会怎么样?”
顾九道:“一魂的力量是很微弱的,随着滞留阳间时间的拉长,她会慢慢消散,等于活人的死亡。”
“不会的,你定是骗我的。”郑文宣大吼着,他到底伤重,又信了顾九的说辞,直觉自己伤害了化作鬼魂的薛锦薇,双重打击下终于熬不住,晕死了过去。
郑父郑母自然又是一番焦急,叫人抬着郑文宣出去就医,薛母此时对他却不带半点同情,甚至恶毒地希望他就地死去,她回头看着哭成个泪人儿的薛雅,哀叹一声,也准备带着人离开。
见事情都说清楚了,顾九摸出符纸问薛荣,“我可以烧了吧?”
薛荣最后看一眼那完全无法与而幼时伙伴联系起来的绿僵,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可能就是她了,他叹一声:“烧吧,等会儿我叫人找个盒子来把骨灰装走。”
顾九等着所有人都走了后,捻燃符纸,落在绿僵身上,烧着的符纸甫一落下,火势便猛然增大,瞬间燃卷了绿僵整个身子。
这是火符,专烧y-in物,绿僵乃是极y-in之物,燃烧的程度只会比寻常y-in物更厉害。绿僵起先还嘶吼,待烧到一定程度,便动也不动,已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等到火光熄灭,地上只余一条完好无损的墨斗线,和一摊灰白的骨灰。
顾九将墨斗收起来,薛荣去而复返,带了个手拿骨灰盒的下仆过来,让人将骨灰全部装起来。
走之前,顾九在石棺尾部蹲下用手摸了摸,然后抽出铁剑在那里挖了几下,挖出了一堆黑猫尸体。
小弟整个背毛都炸开了。
顾九眼神暗了一瞬,薛锦薇魂魄这事,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告诉郑文宣的,可看到这么多黑猫尸体,他一点也不后悔刚才的那番话。
因在y-in寒之地,这些猫尸没有腐化溃烂,都干缩得不成样子。顾九腾了个布袋出来,和邵逸一起将这些猫尸都装进去,准备带出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葬,然后超度一番。
他起身道:“走吧。”
一行人离开后,小小的地下方室安静下来,清辉落下来,照在蹲在角落被遗忘的缩头耷脑的大公j-i身上。它j-i头一抖,好像忽然回神然后发现这里没人了,顿时惨叫一声,扑腾着翅膀向薛荣他们追去。
第104章 怪村
出了地下方室, 顾九和邵逸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将此地养尸地的格局改动, 让养尸地不复存在, 后将黑猫们葬下,设坛对着尸体超度一番,才下了山。
绿僵烧掉了, 然而此事在薛、郑两家这里还没完。薛母是个厉害的女人,自家女儿被骗了四年了,更险些丧命,不过此事涉及灵异鬼魅之事,无法报官, 又因除了薛雅手上的针孔,他们再无其他郑文宣谋害薛雅的切实证据, 自然无法公了, 只能私下解决。
之后薛家如何报复,这些事就不是顾九他们需要关心的了,他们晚找了个合适的时辰,将薛锦薇的骨灰重新放进坟墓, 翌日离开时,听薛荣说,郑文宣的身体伤得厉害,已至脏腑, 勉强救回一命,余生将会缠绵病榻。
对于这个结果, 顾九早有预料,绿僵的尸毒何其厉害,若不是他们出现及时,就算郑文宣不被绿僵杀死,光那些尸毒再拖延一会儿,也足够将他腐蚀至死。虽用糯米拔除了尸毒,但已造成的伤害却消除不了的。
郑文宣在爱情里虽是可怜者,但他为了爱情亦没有了道德正义,所作所为自私自利,这都是他该得的,然身体上的痛苦想必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无心之下对薛锦薇的伤害,才是叫他余生痛不欲生的主要原因。
至于薛雅,她也就二十岁,还年轻,心尖血不再丢失后,身体会慢慢好起来,只要她成功走出郑文宣带给她的这场伤痛,之后的人生自然是美好的。
收了薛荣一笔银子,走时见薛荣脚边跟着那只大公j-i,顾九笑笑。虽薛荣那晚气得扬言要把这只大公j-i炖了吃,不过薛荣说到底是有过生死情谊的,这j-i寿命也不长,当养个小宠物养在家里算了。
“j-i兄,我们走了啊,再见。”顾九冲大公j-i挥挥手。
大公j-i抖抖羽毛,拍拍翅膀,看着顾九他们不吱声儿,等到他们走远了,才忽然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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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顾九和邵逸走得匆忙,行李和驴车都是后来薛荣叫人带过去的。他们离开薛家庄后,就按照之前定好的路线开始忙碌。
在外破阵的日子虽然清苦,不过胜在自在,这个时候顾九就会把四小只都放出来,随它们跟着小弟也好,跟着他也罢的乱飘。
每天有时间,顾九就会揪着四小只,指着邵逸说是他们阿娘,邵逸能和顾九在一起心里就很高兴了,哪管他当爹还是当娘,顾九怎么高兴怎么来。
两人关系挑明也有这么久了,比起最开始动不动的脸红,现在要自然许多。邵逸纯情,这么久了亲顾九还只敢趁他睡着,在小弟监视的压力下偷偷亲一下额头,寻常时候最多就拉拉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