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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这边当然不会知道陈建友经历了怎样的心里挣扎,山上这会正是忙秋收的时候,田里主要是玉米和大豆,陈安修家里虽然没地了,但三叔家还有好大一块,这天早上陈安修和陈天雨兄弟俩一大早就换了旧衣服,过去帮忙,他们到的时候,三叔三婶已经在了。天意和文文是过会才去的,他们两个都是自小上学,没怎么做过活儿的,做这些体力活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太阳出来,玉米地里又闷又热,为了避免玉米须和干透的花粉钻到脖子里,还地把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
李文文看看自己因为掰玉米磨地发麻的手掌心,偷偷躲在一边抹眼泪,陈天意是负责刨玉米杆的,手上也磨起了水泡,但就是这样还是被陈安修和陈天雨甩下一大截,他撂下头,拉着女朋友在地头上坐下,有心想抱怨,可两个堂哥都在帮忙,他抱怨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早就和爸妈说不要种了,可他们偏不听,现在买粮食也比自己种划算,又不差这点钱。”
陈天雨做着做着听到后面没动静了,一回头,果然那两个人又坐上了,他也停下来,拎着水壶过来,给自己倒杯水,又给陈安修倒一杯,然后对着那两人的方向努努嘴说,“大哥,你说天意是不是拿咱们两个当长工用啊?咱们在这里埋头干,他在那里又歇上了。”
陈安修拉着脖子围着的毛巾擦擦满头的汗,满满喝了一大口水说,“你看他那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
“咱三叔三婶也太宠他了,也不说说他,好歹咱们是帮忙的。我过去拉他过来。”
陈安修扯住他胳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肯来就不错了,天意从小就是这软绵绵的性子。”天意算是这群堂兄弟中性子最好的,也是最软的,小时候被人欺负了,就只会抱着脑袋在地上哭,小姑娘一样。
“就他这体力,我看明年结婚的时候,都不知道能不能把新娘抱到床上去。”绿岛结婚的习俗之一就是结婚当天,新娘的婚车到了之后,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必须由新郎官一路抱到婚床上,这对体力好的男人来说,绝对是个挑战。
“反正不用你抱。”
陈天雨敬谢不敏,“李文文这样的,我可不敢招惹,问三句答不出一句,我要是和这样的人过日子,早晚得被她憋死。”
“所以什么锅配什么样子的盖都是早就定好的,我看他们俩就很合适,什么事情都不带着急的。”
陈天雨又回头看那小两口一眼,“是啊,都软绵绵,慢腾腾的,在家打不起来。”
“好了,早点做完早完事。”
“还是山下种地方便,小姑家的听说玉米都卖了。”
山上不比山下,山下都是平地,像秋收,找个玉米收割机过去,粉碎秸秆,玉米脱粒,看着好大一片地,不用一上午就全部搞定,脱出来的玉米不用晒,不用进仓库,立刻就有养殖场过来收,称重,上车,拉走,什么功夫都不耽误,要多方便多方便,山上就不行了,大型机械进不来,麦收还好点,有小收割机,玉米不行,收割玉米的都是大型的,进不来,所以还得自己来。这也是山上很多人不愿意种地的原因。
陈天意看着两个哥哥在忙,也不好意思多偷懒,嘱咐李文文到树下再休息会,自己戴上手套又赶过来了。
“爸爸,叔叔。”
“好像是吨吨的声音。”陈安修从玉米地里钻出来。
吨吨领着摇摇摆摆的冒冒,后面还跟着跃然和陶陶。
“跃然和陶陶终于来了。”季君毅和贺从善他们没回去,说是两个小的十一放假就过来的。
“陈叔叔。”跃然见到陈安修先叫的,陶陶也跟着叫了一声。
季家的人曾经教过这两个孩子见到陈安修要喊爷爷,按辈分来说也没错,但小姑娘主意很正,怎么也不肯,说没有这么小的爷爷,陶陶还小点,更弄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可他见姐姐不叫,他也不叫,跟着一起叫陈叔叔。
陈安修无比感激小姑娘的坚持,虽然沦为和儿子一辈有点奇怪,但年纪轻轻的被人喊爷爷,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折寿的。
冒冒刚学会走路不久,走在硬的路面上还算稳当,但走在这样刚翻出的松软的新土上就不行了,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自己摔了个屁股墩儿也没哭,吨吨刚要抱他起来,跃然从边上插过来,“我抱冒冒小小叔,我过年的时候就能抱动他,现在我又长大点。”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去搂冒冒的腰,一下子还真把冒冒捞起来了。
陈安修加快脚步往那边走,这种地面上摔一下倒也不怕,可小姑娘显然忘了,她在长大,冒冒也在长,长的肉还只多不少。
“跃然,还是我来吧。”吨吨牵着陶陶紧紧跟在边上,几次伸手想把人接过来,看跃然那脚步不稳的架势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再看冒冒好像也不怎么舒服的样子,衣服卷上去,白生生的小肚皮都露出来了。
陈安修看跃然小身子晃了晃,在她摔倒之前,两步过去,连打带小的,一起抱在怀里。
冒冒似乎很庆幸脱离跃然的魔爪,一看跃然还想抱他,扭过头来,双手紧紧地搂住爸爸的脖子的,拿屁股对着她,屁股上还沾着不少土。
弄的跃然还乱伤心一把的。
孩子们过来了,陈安修也不好撇下他们再去干活,陈建浩也过来不让他继续做了,“待会就吃午饭了,你陪孩子玩玩。”
三叔家的玉米地里种着甜杆儿,甜杆儿的样子和高粱差不多,区别在于,高粱成熟后,穗子是红通通的,秸秆发黄,甜杆儿的穗子是绿的,即使熟透了,也只微微泛着一点红,至于秸秆一直都是碧绿碧绿的,嚼起来很清甜,一点杂味都没有,南方吃甘蔗,北方就吃甜杆儿,陈安修小时候常吃这个,以前街上也常有人抱着一大捆甜杆儿买的,一毛钱一棵,两毛钱一棵,随挑随选,现在都不大见了,现在的很多小孩子也不认识这个了。
所以当陈安修剥给跃然和陶陶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吃,告诉他们像吃甘蔗那样,他们才小小口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