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子嗣。
不过是和自己一样,没人要的娃娃。
周钰承冷着眼看他,面上却和善的笑了。
他晓得自己长得好看,一众宫女从旁边过,都要悄悄的装作掉了帕子,教他帮她们拾起来,可他不但假装不知道,递过去的时候还会笑得更加温和羞涩,惹她们脸上飞起红晕。
那娃娃虽然年岁小,可也像那他那父亲一样生好美色,瞪直了双眼,扭着身子更要往他怀里钻。
“安安,你不要闹,让陆大夫放你下来。”
躺着病榻上的女人穿着破旧衣裳,散着头发,脸色寡淡,让人看了便觉晦气。
“无事。”
陆易却很喜欢小孩子,他原是受友人所托,帮忙照料一下友人的家姐,却在见了岑安之后,隔三差五便要去看一次。
周钰承自那之后,也不得不随着父亲常常前去,偶尔陆易事务繁忙,还要拿了药包吃食,驱他前去。
而每次到了那乌鸦满墙乱飞的院子里,岑安都会飞奔出来,拉着他衣角不肯离去。
他年纪小,看不出周钰承笑容里的冷淡和敷衍,那女人也怯懦无能,虽然察觉到了少年若有若无的恶意,却也不敢言明,道谢的话翻来覆去不过那几句。
周钰承接触久了,也就发现那小孩实在执拗的可恶。
他送了东西,便掰开岑安紧攥着的小手,打算离去,岑安有时会红了眼圈,有时候干脆把脑袋磕在他的腿肚上,只露出毛茸茸的大脑袋,却双手*合,揽住他不叫他走。
“你放开我,我下次给你带东西过来。”
有次被缠的忍无可忍了,周钰承随口应道。
“哥哥要给我带什么?”岑安却一脸惊喜的仰着头。
他一个人跟着母亲住,实在寂寞,经常过来的哥哥不但长得好看,还会对自己笑。小孩子心里,能对自己笑的人,便都是好人。
“到时候再给你说。”
周钰承有心捉弄他,下次过来的时候便带了一本话本,讲的是一个人突然做了太子,便成日里广选美人,大摆筵席,听曲遛鸟,斗j-i走狗,日子过得好不快活。他拉着岑安坐在一处,故意挑着小孩子能理解的语言讲给他听。
太子是子嗣,你也是子嗣,可你看看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是周钰承没有说出来的话,可一个孩子,只要学会了比较,便晓得其中的深意。
岑安听了之后,果然怔怔的,周钰承无声地在心中冷笑。
这次他走的时候,岑安没有来缠他,小孩子还坐在那处,地上已经s-hi乎乎一片了。
后来,周钰承过来的时候又带了新的话本,他专挑那些戳人痛脚的地方讲,这次讲的是一个人向神仙借来了权势,把身边那些看不起自己,欺负自己的人通通关进了牢里。
“就是这样,有权势了就过得好,就能把那些故意不给你吃,不给你穿,你生病了也不叫太医来看你的人通通抓起来。”
岑安并不傻,立刻就反应过来:“就像门口的那些嬷嬷们一样吗?”
“对啊,你遇到了神仙就可以把他们抓起来了。”
周钰承故意引诱着他。
谁知道岑安想了想又摇摇头,他一字一句的组织起语言,认真答道:“嬷嬷们也有苦衷,我如果遇到了神仙,就叫神仙也帮帮他,他要过得好了,就不会难为我和娘了。”
“这话是谁教你的?”
周钰承的笑容挂不住了,他冷冷的斜睨着,岑安第一次见,吓得瑟缩了下。
“我自己想的。”
小孩解释着,他说话的时候,院子里的乌鸦齐刷刷地跟着叫,喑哑刺耳,直叫的周钰承满心烦躁。
自此,周钰承就好像和岑安对上了,他要教小孩他自己觉得对的道理,可小孩要么听不懂,要么自己颠三倒四的反驳他。他年纪小,也只认得很少的字,可偏偏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而且又执拗又死板,即便说不过周钰承也非要坚持自己那一套狗屁不通的言论。
“去他娘的小王八蛋!”
周钰承直接骂了出来。
他在被陆易收养以前,已经在市井中混了好些年,真要骂起来,也像泼妇骂街,用词狠毒,且没一句重复,听得乌鸦都纷纷惊起。
周钰承像岑安这么大的时候,父亲被拉去打仗便再没回来,过了几年家乡饥荒,又跟着母亲一路北上。孤儿寡母如何到的京城,其中污浊龌龊的内幕不值得细说,但他自那时起懂得的道理,难得好心教给岑安,却似对牛弹琴。
若论起执拗,周钰承也不输岑安,他硬要死磕,一次不行,下次还来。
但这次之后,周钰承就再没来过这个小院。
或者说,他想来也进不去宫廷了。
陆易从很久以前就在咳血,那种不治之症,即便是自己身为御医都无力回天。他死了之后,太医院便除了牌子,连着周钰承也除了名。
那天,他独自一人出了宫门,站在朱红的宫墙外面往里望,能看到的只有最高的宫殿,金砖玉瓦,富丽堂皇。
那里住着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他有向神仙借来的滔天的权势,却打不赢一场战争,处理不好一场饥荒,照顾不了一个小孩子。
他用权势堆起来的地方,只是他一个人的乐园。
周钰承去了战场,当时边疆大乱,武成王周珂领兵镇守于西北,他投入其麾下,初时只献计,后来也混在一帮兵痞中骑马上阵,慢慢便被重视,一路提拔。周珂
其实膝下无子,周钰承去了王府,才晓得是他早年征战,那里受过伤的缘故。但更细究起来,却也有千里之外,宫城之内那位大人的手笔。
周珂认他为子,却又编出先前体弱不常露面的理由,先帝还没抓住错处,便已经死在了牡丹花下红颜冢中。
这却又是周钰承的手笔。
陆家三代为医,家学渊源,陆易手上握有秘药,却天x_ing纯善,素来不用,直到临死前,因为害怕周钰承日后受人欺辱,才将那法子给了他。却不料到最后,正是那味无色无味的秘药杀了皇位上那人,杀了他一生效忠的陛下。
而同样这味药,周钰承用了不止一次,第二次,正是用在了周珂的身上。
同样是作为儿子,周钰承能去陆易墓碑前长跪谢罪,也能亲自送周珂去灵堂之上,他早就晓得了自己x_ing子偏激,天生便是那恶人。人家以德报怨,他却以怨报德,以杀抱怨,周珂没抢先一步,他下手便毫不留情。
此后,皇子叛乱也罢,暗通敌国也罢,周钰承若夺得了主导,处理起来便毫不留情,生生以杀止杀。
他从未见过神仙,可他自己,也能夺得了那份能号令天下的权势!
而此时,周钰承再见岑安,那小孩并已不识他,他也不在意,只把自己现下所有的亮出一分一毫,便果不其然看见了小孩的眼中,遮掩不住的艳羡。
当时满朝文武,都挡不住他声势浩大,先帝无能,臣子也平庸,唯有一个付佳河以柔克刚,有些难以对付,当周钰承提出立岑安为新皇时,那人只狐疑的看着自己,一时并不敢应答。
“我若做一回神仙,把权势送给他,你却来猜猜,他怎么做的?”
“皇子忠厚,必然仁德贤明。”
付佳河接的飞快,生怕他反悔。
周钰承却看着他冷笑。
从先帝驾崩却无人查得出其中因由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能改变一切的权势,不是那大殿之上冷冰冰的椅子给的。
他心思深沉,偏激乖戾,y-in晴不定,嗜杀成x_ing,只想做那恶人。
却不想让这大周,再多一个恶皇帝。
“我杀你干甚?”
帘外风雪声渐大,却再也不会有扰人的乌鸦在叫了。
“陈珂之事,是你手脚不干净,教大理寺卿常大人发现了,问到我这里,我才叫付佳河前来商议。”
周钰承上前一步,扶起岑安。
“我不但不杀你,还要辅助你,教导你,承诺永远不登皇位。”
他从袖袍里掏出手绢,慢条斯理地给岑安擦去手上的灰尘,又唤宫女端来参汤,一点点喂给岑安。
“如果你学的会,那等你能有能力杀了我时,我绝不反抗。”
“至于你说我欺辱你?”
“等到了那一天,这罪你便一并算了吧!”
“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我且等着你来!”
半晌。
一人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如果喜欢可以关注作者,《逐梦演艺圈》填完后也会开新的古风文,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