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辆摔下悬崖的马车,拉车的骡马不知所踪,马车的一个轮子也不翼而飞。黑夜中跑来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躲进了侧翻的马车,拉上了帘子。
“阿姐……”
“嘘,别说话。阿榆,你听着,爹娘皆丧命于世家之手,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女童将手中布包抖开,摸出一面玉镜,手指在镜面划过,玉镜霎时流光溢彩。
枕惊澜这下才算看清,这两个脏兮兮的小孩是奚榆和奚黍。
“阿榆,这面镜子我们不能留,阿姐会用它将那些修士引开。你待在这,天一亮有多远跑多远。”
“阿姐不要走……”奚榆抽噎着却迟迟没有泪水落下,显然已经哭不动了。
奚黍摸了摸他的头,拉开他拽着她胳膊的手,道:“阿姐不会有事,你看,我们有阿爹刻的镯子,无论过多久我都会认出你。我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如果你逃过了此劫,就来找阿姐。”
奚黍将奚榆藏在马车暗格中,自己飞快地跑出了奚榆的视线,手中湖生镜散发的光如一道残存的流火。徘徊在附近的修士纷纷朝她追去,奚榆在缝隙中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奚榆不敢合眼,直到天色渐亮,除了虫鸣再听不见其余声响,他才疲惫地从马车里爬了出来。许是哭得有些缺氧,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便听一个声音道:“竟是在这儿。”
一抬头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到这里湖生镜“啪”地碎了,化为一滩水雾再次重组。
门上的禁制被打开了,十二三岁的少年将什么收进袖中,站起身道:“家主。”
“御铭,此次得到湖生镜你功不可没,别叫家主了,往后你便是高殷世家的少主。”
男人笑着解了封印他灵力的禁制,宋御铭脸上毫无破绽:“孩儿谢过爹。”
“你跟我来。”
男人取出块玉器出来,对着念了个决,拉着他一晃就没了身影。
“这……便是玉然涧?怎会如此的黑?”宋御铭不解道。
男人不答,前方走来两个瓷娃娃般的孩童,双眼如琉璃,浑身如有光照。
“御铭,你见过湖生镜,可否分辨出哪个才是真镜灵?”
宋御铭摇头:“孩儿不知。何不一同带回去,让孩儿仔细想想。”
“也罢。”
水镜再次变化,那是一次祭祀被打断,谷族族长当场一口血喷出,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回来的报信的族人说完最后一句便咽气了,族长震怒,号令全族前往国师府讨个公道。
谷月黎握着拳,目光中闪着熊熊烈火:“为什么不让我去!”
面前的女子温婉如画:“阿黎,你是天命选定的圣女。你要一直守在西岚,西岚子民都需要你的庇佑。”
“阿娘,我不要当什么圣女,我可以保护你,你看——”谷月黎说着,从袖中抽出支短笛,她吹了几个调,大片的蛊虫飞来,在她身后徘徊不去。
温婉女子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她的手:“阿黎,你不可用它的力量。答应娘,永远不要用!”
“可……为什么啊?”
年少不更事,谷月黎还是偷偷溜了出去,随着蛊虫一路追过去,可还是晚了几天,找到时只剩一地的骸骨。豺狼叼着一条腿从她眼前路过,成片的秃鹫起起落落在附近徘徊。
“阿娘……”
“太公……”
“二叔……”
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她在尸骨中搜寻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找。
她发着抖,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尖叫。
蛊虫像是受到召唤,嗡嗡嗡地振翅而来,犹如蝗虫过境,而那些蛊虫的目标只有一个——谷月黎。
谷月黎跪在地上,望着这黑压压的一大片,几乎忘了怎么跑。在蛊虫快接近她时,一把浮尘拦在她面前,接着便是一声叹息。
还未看到那人是谁,湖生镜再次碎了。
再出现的是一个地牢,看着有几分眼熟,接着是撕咬着牢笼的妖兽。
“烨阎殿?”在看到刑具之后,枕惊澜又觉得不对,那地牢不在玉然涧,而是在城中。
狱卒毫不留情地一桶冷水浇醒了遍体鳞伤晕厥过去的奚黍,随后向身后的人讨好地笑道:“这就是奚家长女,唯一的知情者。只是嘴巴太严实,怎么都不肯说……你……”
狱卒的话未说完,心口便被c-h-ā了一把刀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倒在地上。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黑袍里的男人声音十分诡异,更像是腹语。
奚黍吊着的手被放了下来,她站立不稳,被黑袍人抱着往外走。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不知恩公……”
黑袍人一句废话都没有,果断地摘下帽子,那是一张腐烂了一半的脸,奚黍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下有蛆在爬,本就虚弱的奚黍,终于受不了刺激,再次晕了过去。
黑袍人重新将脸遮住,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枕惊澜这回认出来了,他是谷宸。
谷宸带着奚黍去了行云宗,将她放在门前,没过多久就有小童出来打水,他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接着画面一转,落到奚黍临死前一刻,那时枕惊澜不知她在看向哪,此时在水镜上看过去,竟是在与她对视。
“我……恨……”
枕惊澜垂下眼,不忍在看。
恨的什么?
是这苍生,是这世道。
弱r_ou_强食,杀戮永无止境。
谷宸趁夜潜入了关押妖兽的地牢,却不知世家之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可他们却漏了一点,原本不被看在眼里的妖兽,成了他们最大的噩梦。丹炉里散发着能让所有妖兽狂暴的毒,这是世家炼出来的,取了无数妖兽的妖丹与x_ing命。妖兽被放出时,所有人都慌了,那里是妖兽狂暴的起源,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死在这些畜生的手上。
谷宸隐没在夜色之中,眼睁睁看着成群的妖兽将一座城踏平。
宋御铭亲手将家主推入妖兽堆里,带着浮生迷梦二人躲过一劫,眼里闪过报复的快意。
“三位小友可是要去东陵?”
水镜连碎了三次,枕惊澜依然没看到那人是谁。
“不在因果中。”他想到了这么个答案。
根据浮生的描述,不难猜出那人便是姓丘的老者,那救了奚榆与谷月黎的,会是同一人么?
到了单道真这边,竟是白茫茫一片。要么是有人故意遮去,要么便是他也不沾因果。
【主线任务发布:解开五个徒弟身世之谜肆——单道真篇。任务奖励:解开所有身世之谜后统一发放】
【嘤嘤嘤,我肥来啦~】
“你等等,我先理下思路。”沐子疏掰着手指道,“第一,奚榆一家因为得了湖生镜被那啥世家盯上,导致家破人亡,姐弟二人失散。奚黍被送去了与妖为伴、海纳百川的行云宗,那么奚榆就是已经被劫持了。那么问题来了,这段时间他去了哪?”
“第二,以我高达二百五的智商判断,浮生迷梦有可能就是湖生镜,但湖生镜只有一块,还有一个是什么?难不成是……龙凤胎?”
“……”枕惊澜不想打断他,并保持了沉默。
沐子疏纠结了一会儿,自己解开了心结——自动过滤,继续道:“第三,谷家被灭族的时间对不上号,但湖生镜不会说谎……应该不会吧?咳,所以,这其中一定漏掉了什么重要线索。”
枕惊澜听得皱眉,说来也是怪,谷族千年前便被灭族了,却为何无人提起是因为什么被灭族的。
“嘤嘤怪,你说我分析的对么?”
【主线任务:奚榆篇已达成。】
【嘤嘤嘤,你是不是又想套我话?】
枕惊澜见容溯朝着白狐的方向去了,重新看向水镜,水镜顿时起了变化。
浮生被逼入风眼,落进寒潭,s-hi漉漉地爬出来后,水中倒映出了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揉了眼,不知什么时候他竟变得跟迷梦一样,身后还比迷梦多了六条尾巴。
他跌坐在地,胸膛不断起伏,过了好一阵,他跑离了这个地方。不知跑了多久,他看到了人烟,他不敢靠的太近,等到天黑,四下无人了,偷了把刀出来。他太害怕被当成怪物,对着自己的尾巴一刀砍下。
那天月圆,浮生听见一声狐鸣。醒来时,谷族人朝着他跪了一地,他看到被砍去的六条尾巴又长了回来。
一个长者取走他手中的短刀,恭敬道了声:“狐王,您回来了。”
大地剧烈晃动,令人窒息的黑暗在逐渐朝他们逼近。水镜再次散了,化成巴掌大的玉镜落下。
容溯:“师父,二师兄……死了。”
湖生镜像是应验他的话般,自上而下裂了条缝,与此同时,黑暗中打开了一道通向外界的裂缝。
☆、低调的第二十七章
“师父?”容溯见枕惊澜望着白狐不动,唤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