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摸索了一段日子,他也懂了其中门道,门内的不服之声,也渐渐消失了(绝对不是被剑劈怕了)。
商悦棠鼓励道:“不会就学,不然以后我走了,你们谁来撑起天下宫?”
江晏听到此言,神采奕奕的眼眸顿时失色,他惊慌地看了商悦棠一眼,但对方正和喻景宁交谈,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喻景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来来去去,曲终人散,本就是修仙界的常态。不如说,一生坚守,才是难得。
他挠挠头,尴尬道:“好吧……那吴掌柜,你先告诉在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吴掌柜得了信,哆哆嗦嗦从柜台后面搬出一张瘸腿长凳,放在仙师们面前。
他道:“喻仙师,您别看这家店铺现在穷困潦倒,其实在一年前,收入还可勉强维持生计。当时,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药师叫做郑守信。”
喻景宁神色一凛,能被提出名字的,必然是关键人物。
吴掌柜接着道:“就在那一年的六月,我请假奔丧,将铺子全权托付给郑守信看管。而当我回来后,便听见街上都在传我们铺子卖假药!”
喻景宁问:“这是为何?”
吴掌柜艰难地锤了锤胸口,像是一口气堵在心头:“原来是那一个月,姜员外的小妾生了重病,要用七灵脂医治,恰好同九堂断货,便买了我这边的。可是——”
众人听他描述,便已猜到了结局。
果然,吴掌柜道:“当他的小妾服用了七灵脂,便吐血而亡了!”
服用灵药本就是为了治病,此时却反倒连累一条x_ing命,这赤云城内还有谁敢去灵治堂买药?从此,本就寂寥的店铺,更是门可罗雀!
白靖觉得自己身为白龙陵前任掌门,同九堂的前直属BOSS,还是有必要说几句,免得被商悦棠误会自己的品格。
他c-h-a嘴道:“你为何点名是同九堂调换了你家的灵药?灵治堂虽然以前附属于天下宫,但在被我们——呸,他们白龙陵无耻地掠夺后,就和同九堂同气连枝了。陷害你们,对他们有何好处?”
吴掌柜道:“我先前也只以为是时运不济,药田的看管出了问题。可后来没过多久,郑守信就称生病,要辞柜离去。而第二天,他便出现在同九堂,和王掌柜那厮有说有笑!”
吴掌柜指向隔壁,一墙之隔,正是同九堂。
他悲愤道:“白掌……长老,您以前管理整个白龙陵,可能不知道最底层商铺间的这些龌龊事,但自从灵治堂被白龙陵接手后,我这就没有得到过一棵好药!我人微言轻,找对方理论也得不到说法,只可惜灵治堂的百年名望,就此毁于一旦!”
商悦棠皱眉,他在其他大世界也见过这样的后妈企业,将收购后的品牌投入低端线生产,最终让该品牌悄无声息地被市场的竞争吞没。
天下宫与白龙陵积怨已久,想来白龙陵敢做出此举,也是仗着自己垄断了赤云城的灵药市场,而灵治堂收入微末,有时甚至还是负收入……本来,收益不好的商铺,并入大店或直接关门大吉便可,但白龙陵为了泄愤,便设计了这样一场戏剧,要灵治堂身败名裂。
喻景宁这个正常人并无法理解其中的神经病逻辑,问:“你保证你所言字字属实?”
吴掌柜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小人怎敢撒谎啊!”
喻景宁道:“我不能只听你一家之言,你可愿意同我们去隔壁对峙?”
走进同九堂,视野豁然开朗,宽敞的店铺内窗明几净,几座药柜整齐排列,每一间药屉上都贴着相应的灵药标签,还挂着小锁。空气内也没有先前在灵治堂里那种腐朽发霉的味道,而是淡淡的药香。在柜台内,坐着三名药师,还有几个跑堂的正在接待客人。他们都穿着同一套褐色衣裳,上面绣着同九堂的花纹。
王掌柜早就接到消息,急忙上前迎接。见吴掌柜也跟在后面,心里暗道不妙,知道这人是讨债来了!
喻景宁问:“今日郑守信可否值班?”
王掌柜点头哈腰,招呼道:“在的。信子,快过来!”
喻景宁新兵挂帅,组织语言道:“在下听说了一点事情……”
此时,吴掌柜刚和喻景宁交谈了一番,觉得对方举止文雅,头脑清明,自家又是天下宫的老牌子,沉冤昭雪有望,面上是自信满满。
郑守信一见吴掌柜这表情,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悄悄看向王掌柜,王掌柜立马疯狂使眼色。
郑守信自然懂他的意思,这件事情从上到下的参与人员,全都是他们的人。而种那七灵脂的药农,前几个月就去世了。单凭吴掌柜一张嘴,和无凭无据没什么区别,他们豁出脸面,死不承认,新任掌门没有证据,最多也就是让他们卷铺盖滚人。在同九堂当了这么多年的药师,他们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下家。
郑守信正准备装疯卖傻,便感到一道y-in鸷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好似被隆冬大雪扑了满面。他眼珠颤抖,顺着那目光回望,顿时膝盖一软就瘫了下去,四肢都好像被抽去了筋骨,孱弱无力。他试图撑起身体,可虚软的双手根本无法支撑上半身的重量。他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上身一次次砸在坚硬的地板上,钝痛从胸腔中传来。
喻景宁困惑:“地板的蜡是不是打得太多了?”
商悦棠:“……”
商悦棠是个剑修。修剑者,不管愿与不愿,手上的鲜血是少不了的。
因此,郑守信这番滑稽的动作,旁人或许看不明白,商悦棠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分明就是恐惧到极致的表现。
郑守信最后看向的方向是——
商悦棠扭头去看江晏,对方瘦小的手拉着他的泼墨山水袍,小扇子似的羽睫下,一双干净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非但不吓人,还非常惹人怜爱!
商悦棠想,难道郑守信怕的人是我?我剑气又双叒没收住?
郑守信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痛哭流涕:“都是掌柜唆使我的!”
不明真相的众人:……这还什么都没问呢?
王掌柜更是气得要飞起来了,这个郑守信,屁都没放一个,就下跪,跪完了,就特么朝他放屁!
白靖嫌弃地一开折扇,挡住脸:这就是我以前的属下,难以置信。丢人。
被猪队友惨推下锅,即将变成炸猪套餐。王掌柜见局势不对,连忙坦白道:“信子,你这话怎么说的呢?我是和吴掌柜有点私人恩怨,但犯下这等事,还不是因为你成天在我耳边叫唤?唉,也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了!还望掌门、喻仙师、白仙师恕罪。”
喻景宁听着这话,总觉得有点不舒服,郑守信只是个药师,和王掌柜关系再怎么好,也不可能逼着他去陷害吴宏伟,王掌柜却把所有的责任都往郑守信头上推。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向被害人道歉。这番话分明就是在避重就轻,言外之意就是:他唯一的错误,就是让这件事暴露在掌门眼皮子底下。
因为他知道,决定他生死去留的不是吴掌柜,而是商悦棠!
商悦棠可不吃这一套,甚为冷漠:“望我恕罪?”
喻景宁皱眉道:“你应该道歉的人,是吴掌柜。”
说完,他侧身,露出身后的吴宏伟。
王掌柜揣着手,耷拉着脑袋走过去:“老吴,还望你原谅我。”
这两人站在一起,一个肥头大耳、衣着光鲜,一个瘦骨伶仃、衣衫褴褛。
店铺内客人见了这场面,内心痒痒得很,聚到一起议论纷纷。
“他们说了这么多,到底是在说什么事啊,我怎么听不懂?”
“是姜员外小妾暴毙那事吧。”
“哎唷,可别提了,晦气啊!我以前可是经常去灵治堂买药的,不会也买着假药了吧!”
吴宏伟听得他们议论,对着王掌柜愤愤道:“听见了吗,这就是你一手造成的结果!”
王掌柜埋着头,道:“老吴,对不住……”
吴宏伟气急反笑:“对不住!哈哈!对不住,这是你一句对不住,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王掌柜激动道:“歉我已经道了,你还想怎样?!”
吴宏伟扯住他的丰满的手臂,捏得一手油脂,怒道:“当初为了解决这不白之冤,你知道我求了多少人,挨了多少骂吗?他们说我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药贩子,说我没有良心,败坏了师父百年来苦苦经营的名声!而你,这个杀人犯,却躲在一边,安然无恙,甚至吃香的喝辣的。王辉,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王掌柜道:“我、我……!”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补充道:“做过那件事情后我就后悔了!你还记得摆在你店铺面前的十块灵石吗,那就是我暗自补偿你的!”
吴宏伟冷笑一声:“你的良心,也就值十块灵石。”
而一旁的客人听了这话,把事情理得七七八八,一个老顾客听不下去了,走上去对着王掌柜就是一巴掌,声音响亮。
王掌柜捂着脸,呆呆地看着这人,他俩昨天还一起喝了酒。
老顾客道:“王辉,我一直来同九堂买药,是因为我当年穷困潦倒、病入膏肓时,你不害怕我还不起债,先用自己的工钱给我垫了药费。当年,你还只是个扫地的杂役,我觉得这家店连杂役都如此心善,店里的药材肯定也是用心挑选,不会有劣品。可如今,你却告诉我,你为了压垮灵治堂,派人给他们送假药,还害死了一位年轻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