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墨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又淡淡道:“林桑榆是我的同桌。”
曲亿玲当然记得那个过于活泼热情的女孩,这个年纪的姑娘总有一种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的精神,玩起来格外的疯,比如林桑榆那个样子的,做出这种事来一点都不奇怪。
曲亿玲觉得确实是自己小题大做了,既然是同桌,那么来参加生日聚会也是应该的,她虽然也不怎么喜欢圈子里的各种聚会晚宴,但是还是会偶尔参加那么一两个,一是为了圈子里面的基本交流,二也是为了生意上的来往。
挺正常的。
曲亿玲不疑有他,颇有些后知后觉地避开了宋离墨看过来的目光,问道:“那……你跟我一起回家?”
宋离墨点点头:“我去跟她说一声。”
曲亿玲摆摆手:“那孩子我也认识,我进去跟她说吧。”
林桑榆看起来玩的很疯,他们包下了一个非常大的包厢,各种酒不要钱样的一箱一箱往上抬,人也很多,男男女女都有,混乱地根本就不像是一群高中生在玩。
林桑榆估计也喝得差不多了,但起码意识还是清醒的,听到曲亿玲说熬带宋离墨回去以后,不高兴地嘟囔了两句什么,却还是放人走了。曲亿玲带着宋离墨离开之前环顾了一圈整个包厢,却没有发现柳月的影子。
柳月向来和林桑榆形影不离,按道理来说,林桑榆过生日,柳月不应该是跟在林桑榆身边劝她不要多喝的那一个人吗?
曲亿玲还想再问两句,而林桑榆已经溜到了人群中,随着音乐跳起舞来,不过片刻,整个包厢的人都扭动了起来。
曲亿玲只能作罢,和宋离墨一先一后出了光怪陆离的酒吧。
她们靠着河边的栏杆,空气冷冽,北风呼啸吹过,几乎瞬间就能把刚刚从酒吧里带出来的暖意都给吹散了,曲亿玲搓了搓手指,她们都没有提回家的事情,反而默契地沿着河道一前一后地走了起来。
宋离墨走在她身后,和她一肩相隔,河里映照五彩斑斓的霓虹,与护城河对岸林立高耸的高楼交相呼应着。而她们只是安静地走在河道旁,脚步散漫而自由,而宋离墨也一直都跟随在她一步后的距离,再也没有丝毫的逾越。
她曾经和她肩并着肩走过,也曾玩笑打闹,却不知怎么回事的,突然陷入了一种让人茫然的沉默中。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宋离墨还是没有再往前走上一步。
曲亿玲却忍不住停下脚步来,而宋离墨也跟着停了下来,曲亿玲回过身来,冷不丁地撞上那双深蓝色的海底异瞳,就仿佛她一直都在背后看着她,从来没有移开过分毫。
她的心脏便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曲亿玲也想过,为什么不能这么放纵自己呢?
她也是喜欢她的,她也是喜欢她的。可是每次想要往前踏出一步的时候,心里面最深处的背德感就牢牢地蛊惑住了她的脚步,让她一步也不能靠近。
你想什么呢?她是你捡回来的孩子,你的父母视她如亲生,你还要让你父母再失望一次吗?
再说,她还那么年轻,那么小,连感激和喜欢是什么都分不清的年纪,你为什么要让她承担着一切?
你怎么可以有如此糟糕的心思?
每当这么想着,那脚步,便丝毫不肯再往前踏一步了。
宋离墨安静地看着她,就算两人四目相对,她也从未移开过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曲亿玲却没有忍住,首先撇开了目光,转而看向染上了五彩斑斓的暗色河面上。
那河面上越看越显得黑洞洞的,愈发的幽暗和诡异。
曲亿玲:“我们回家——”
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叫喊声给打断了。曲亿玲和宋离墨双双回头寻找着是谁在叫喊,却发现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一个女人扶着栏杆,双脚踮起,整个上半身几乎已经都高于了栏杆,除此之外,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子,自顾自地对着瓶口灌下了两口酒液,抬手振臂一挥,连着半瓶的酒带着瓶子一起被扔进了暗色的河水里面。
曲亿玲:“……”
一个看起来已经醉的有点神志不清的女人,八成刚刚那声叫喊也是她喊出来的。
四周y-in暗的角落里面,窥探着这边的混混们不怀好意地接近了女人,而曲亿玲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搀扶住了女人慢慢逐渐往下滑的身体,将她撑了起来,而跟在她身后的宋离墨冷淡地扫了一眼逡巡着围过来的混混们,那些人一接触到宋离墨的眼神,不甘心地缩回了角落里。
这个时间,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买醉可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曲亿玲将女人搀扶起来,扶到了河道旁边的长椅下坐下,她的头发凌乱,乱糟糟的也没扎起来,过长的鬓发和刘海染上了液体,也不知道是酒液还是泪水,或者是汗,乱七八糟地遮住了她的脸,那双眼睛也半眯未眯,死撑着盯着曲亿玲看。
曲亿玲越看越不对劲,将她的鬓发和刘海给温柔地理了理,露出了一张熟悉而又不熟悉的脸来。
曲亿玲惊呼道:“柳翘?”
柳翘化着十分浓艳的妆,原本好好的一年轻貌美的姑娘,硬生生化老了五六岁,偏偏还化成了个勾/引人的妖精,连着那眉眼间无意透露出来的醉熏和风情,就能让这附近的混混们蠢蠢欲动起来。
不光是这样,柳翘可是半年前刚刚进玲珑影视的新人,已经在一些综艺节目上露过了脸,而现在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认出她来,放任她在河道边上大吼大叫,而不是被群众们围起来拍照,首先是她妆化地太浓不凑近看压根认不出来,其次也算是她运气好。
柳翘半眯着眼睛,好久之后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边笑边抹眼睛。曲亿玲赶紧把她手给拦住了,她眼睛上的妆最浓,要是随便一揉弄进眼睛里去可就麻烦了。
曲亿玲看了一眼宋离墨,宋离墨从随身带的包里抽出了一瓶水,曲亿玲拧开瓶盖,给柳翘喝了一点。柳翘喝了一半漏掉了一半,水渍蹭在她的脸上脖颈上,后面又递过来一张纸巾,曲亿玲耐心地给她擦掉了脖子上的水,避免水流进衣领里会很不舒服。
柳翘看了她半天,才认出她是谁来,随即痴痴地笑了起来:“……亿玲姐。”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打了个响亮的嗝,边打嗝还一边在傻笑,“亿玲姐——嗝……真的是你啊,你对我真好……”
曲亿玲皱眉:“好端端的,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柳翘盯着宋离墨看了老半天,再回头看了看曲亿玲,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一边傻笑一边说道:“你这种人不会懂啦——我都快要被他气死了!他就是个混蛋!大混蛋!”
曲亿玲不明所以,问道:“我这种人?”
柳翘一双乌黑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宋离墨,猛地大声道:“你这种已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的人啊!”
柳翘一边叫着,一边猛地站起身来,先是张牙舞爪地朝着护城河对面挥挥手,那幅度大得几乎要把手给甩出去,曲亿玲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整个人蹲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抱着栏杆柱子不撒手了。
……虽然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笑,可是还是很想笑怎么办。
曲亿玲:“……”
曲亿玲先是有点手足无措,偷偷看了一眼宋离墨,却又撞上了宋离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里。
曲亿玲也只能蹲下来,去拉柳翘起来,可是柳翘像是跟那根栏杆柱子紧紧地黏在了一起,怎么撕也撕不开,就连宋离墨过来想把人给弄起来,也毫无办法,一个喝醉了的女人,蛮不讲理的时候力气大的要命,实在是招架不住。
曲亿玲和宋离墨只好双双蹲下来,陪着柳翘一起在河岸边上吹冷风。
曲亿玲被吹得有点受不了了,无奈地看着似乎已经和栏杆柱子黏在一起的柳翘,轻声询问道:“那个混蛋?那个混蛋做了什么?”
而且柳翘不是应该还在拍戏么?怎么半途中就回B市了,按理来说《孤月》里面,她的戏份应该一直排到了年后一个月才对,她应该还有半个月戏要拍。
夜幕越来越深沉,估摸着也将近九点十点的样子,这个时候酒吧已经相当不安全了,特别是对于一个喝醉了酒的女人来说。
柳翘对着河面怒喝了一声,那分贝实在让人有点支撑不住:“他就是个傻逼啊啊啊啊!!!!”
曲亿玲捂着耳朵:“那个傻逼把你怎么了?”
能让柳翘这样的,八成是箫爻没跑了,可是箫爻究竟是做了什么,要让柳翘这么念叨着?
柳翘叫了这么一通,整个人抱着柱子蜷缩了起来,声音也小了下来:“他也没把我怎么着……”
曲亿玲一听她这话,怒火就上来了:“箫爻他强迫你了?”
柳翘抿了抿下唇,一双乌黑的眼睛染上了水光,又低下头去:“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都说喜欢我了,还是什么都不肯做……”
“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还是压根不行?要不然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柳翘话越说的越顺溜,声音高了几度,说到后面又低了下去。
“他自己说他喜欢我的,却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亲我,他既然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答应我的告白?”
“我不懂啊……”
柳翘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越发地抱紧了栏杆柱子,手臂缩紧再缩紧,都把那张俏生生的脸给蹭了上去。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