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说完,许多女人眼里的亮光又暗淡了下去,低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沉默不语。
整个营帐里死气沉沉,就好像这只是个停尸房。
白宁与白乐看着她们,但那些女人们却大多数像是没有魂儿,并不看她们,许多人身上都有伤,但好像已经不疼了,只偶尔发出麻木的轻哼。
“我劝你们别闹了。既然有些手段,就快逃吧,不然给那些兵爷知道了,会抓你们表演角斗。”另一个女人摇着头说,“他们会把反抗激烈的姑娘,抓去和野狗、野狼关在一个笼子里,然后表演,说是打赢了就能自由呢……呵……”
白宁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白乐拉住她,摇摇头:“没用,她们都不相信自己能活下去,你说什么她们都不会信了。”
但她转过去,轻声问那个女人:“那你甘心吗,就算要死,你不想在死前,拉那些禽兽陪葬吗?反正你怎么样都会被玩死,那为什么,不在死之前,拉一个陪你一起下地狱的呢?”
仇恨,在这些女人的眼睛里重新亮起了光。
白宁说:“他们喜欢看你们被玩死,你们不反抗,不过就是无声无息地死而已,反正活不下去的,不如听听我们要做什么。”
女人低声重复:“是啊……反正……活不下去……”
“既然活不下去,为什么不做一把刀呢?”
第49章
……
夜晚的兵营, 虽然人多了起来,但丝毫没有比荒郊野外更让人舒心。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或许褚襄早已在大大小小的战争中养出了这幅敏锐的感官,褚河星就毫无所觉,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直睡马车,这回有个大床给她滚,可把她高兴坏了。
以接风洗尘为借口,一顿晚饭聚集了西唐军队大半将领,吃个饭吃得你来我往来回试探, 褚襄觉得要是每顿饭都这么吃, 他早晚心力交瘁,原地表演一个头秃。
这里的将军没有蓝珏的亲信,所以褚襄并不觉得,这个夜晚他会平静度过。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x_ing了,所有忠勇的士兵, 一腔热血献出, 都是交付给君主的,忠于一个人固然也能有忠肝义胆的贤臣,但人际关系这种事儿多么不好处理啊,谁也不保证这些人里有没有反装忠, 再者, 就是像如今的潮州大营, 不少老将军在潮州营任职的时间, 比蓝珏登上国主之位的时间还久, 他们之间不存在反和忠,压根就是没见过——蓝珏不熟悉这些老将,并不知道他们具体什么想法,那些老将也不熟悉蓝珏,毕竟这年头又没电视,他们对蓝珏的了解也仅仅来自于外界传闻。
过去,褚襄曾经带队途经深空基地——沧澜,巧遇流窜在附近星域的海盗团,尽管他从未带过沧澜基地的兵,但在迎战时,沧澜的兵与龙雀上的战士别无二致,他们遵循同样的纪律,服从相同的信念,那一瞬间,他们有分毫无差的军魂。
朱九比划了好半天,然后放下胳膊,发现褚襄的的确确是在发呆。
“嗯?”褚襄有点迷茫地回过神,“你说什么?”
朱九的手抖了一下,握成拳放在了膝盖上。褚襄在发呆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吃了一缕头发在嘴里嚼,回过神来又把头发从嘴巴里拽出来,用手抹了抹嘴角。
“你再说一遍?”
朱九摇了摇头,比划:您早些休息吧,这些天舟车劳顿,您辛苦了。
听到休息两个字,褚襄叹着气,往身后一靠,将自己砸进被子里,朱九单膝跪在地上,好像下意识想伸手拽一把,但又忍住了。
躺在被子里的褚襄举起手摇了摇:“刚才席间,我已经明确说了我身带国主金印,准备调兵回栎城,既然这边有可能有人与蓝王叔勾结,那我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了,他今晚无论如何都得来试探试探。”
闻言朱九一惊,因为褚襄躺着,看不见他,他不得不张嘴,结结巴巴地说:“先生,意思是今晚有、有人会来行刺!可如果,如果勾结之人,是,是那边帝都的人呢?”
“那也一样。”褚襄回答,“军营就这么点大,你以为长期驻扎在一起,还能把彼此分得那么彻底?”
他这么一说,朱九说什么都不肯走了,非得留下来保护他,来堂而皇之地搬出了蓝珏。最近褚襄和蓝珏通话的时候,基本已经破罐破摔,也不避着这些心腹了,于是朱九也和杨丰差不多,一听见蓝珏的声音,噗通就跪了。而且褚襄这边看起来更“玄幻”,蓝珏那边是银皇后III投影,褚襄这边没有什么外部设备,他想要让朱九瞧见蓝珏的话,就得用身体里的纳米机器人去投影,直接视觉效果就是,褚襄手掌心里能发光,还能在光里看见国主!
所以隔天褚襄看见朱九对银鹰们比划:国师乃是天界荧惑星君降世,化身凡人,来辅佐我们国主的,无论如何,你们可不能给国主丢脸!
然后那些银鹰回答:是!以后撕衣服的动作会更整齐的!
褚襄:“……”
他叹气:“你在这儿,岂不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我们有所准备,抛出国主金印的消息,就是为了诓人来袭击吗?”
朱九急道:“我可以,伪装!”
——所以当晚蓝珏与褚襄通讯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娇羞地靠在褚襄怀里的“侍女”。
褚襄懒洋洋地靠在床榻上,怀里抱着个娇柔妩媚的陌生侍女,旁边白安正拿着扇子,帮他扇风。
于是蓝珏听见自己不小心把手指捏得嘎巴一声响。
“朱九!你干什么呢!”
美貌侍女立刻跪在床上:国主,属下正乔装打扮,保护先生!
“从床上滚下去!”一声暴喝,隔着千里迢迢,从视频通讯里传来,震得朱九连滚带爬,灰溜溜地蹿下了地。
……
最后,朱九和白家姐妹们挤到了一起,化妆之后的银鹰战士穿着姑娘们的花裙子,用了缩骨功,看着还真有几分姿色。
“知微,你是故意在接入通讯之前没跟我说一声的吧?”
冤冤相报何时了,舰长AI坑来坑去,乐此不疲,突然接进频道的蓝珏一声怒吼,硬生生把褚襄吓得像是被捉j-ian在床——还真是在床,褚襄正光明正大搂着朱九假装自己是纨绔子弟过瘾呢!
“舰长。”谢知微听上去正直无比,“你应该睡了,就你这个身体素质,再不早睡早起好好保养,你会秃顶的!”
褚襄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不再理睬谢知微。
……
褚襄从睡梦里惊醒的时候,营帐里一片刀光剑影。
他眯着眼睛,靠在床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刺客的刀尖距离他的鼻子就只有两寸左右,但白喜与白安一左一右架住刺客的胳膊,朱九手里拿着刺客们提供的银钗,就要往刺客脑门里扎。
“唉,留个活的。”褚襄吩咐。
刺客惊怖欲死,一时间,朱九口中一声唿哨,门外十几个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女装的银鹰悄无声息地冲进大帐,褚襄一眼扫过,被他们围困的刺杀者竟然有十几个之多。
他们缠斗了一会儿,但没什么悬念。
“舰长,他们下牙最后一颗都是毒yao。”谢知微说,“含汞的重金属提取物,真吃下去,估计没什么审问时间的。”
“哦。”褚襄又打了个哈欠,比划道,“把他们嘴里,左右两边最后一颗下牙拔下来。”
刺客那一瞬间几乎惊呆了,根本来不及想他如何发现的,立刻就去咬自己的下牙——这些死士不怕死,怕的是死不成——但银鹰反应极快,这又是褚先生的命令,他们毫无疑问地遵从,立刻全部改为伸手去掰刺客的下巴,一时间屋里咔嚓咔嚓,全是卸下巴的声音,片刻后,一大堆下牙摆在了褚襄的桌上。
褚襄叹气:“唉呦,这谁啊,让你掰左右最末一颗,你这连门牙都给带下来了,外人会以为我们银鹰虐待俘虏的。”
听了他半真半假的训斥,一个银鹰脸色通红地举起手,他押着那个刺客满嘴流血,惨兮兮地哼哼了一声,被这银鹰一拐子打晕了。
“行啦,连牙一块拿走,我还得……哈……再睡会……”说完,褚襄抱着被子,又滚回了床上,银鹰绝对无声地把刺客全都绑走,末了朱九小心翼翼端走桌上一盘后槽牙,还把血迹擦得一干二净。
褚襄一睡睡到日上三竿,懒洋洋地伸懒腰,恋恋不舍地从床上坐起来,白家姐妹俩早都等候多时,一个抱着衣服,一个准备好洗漱用品,褚襄也适应得相当快,从当初那个起床叠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好将军,一下就变成了伸手等伺候的——也实在没办法,梳头什么的,白家姐妹的确比褚襄自己弄得好,在褚襄差点把自己头发全都打成死结之后,白家姐妹们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自己梳头了。
褚河星早都起床了,此刻正在大门外。
一排银鹰,押着一排嘴里血糊糊的刺客,刺客们跪在地上,全部伪装都给扒了,一个个光着膀子,穿着底裤,引起整个军营的围观。
所有的高阶军官都来了,包括帝都那边的将领。
“先生。”白安一边梳头,一边柔声道,“先生今日梳一个什么发型呢?”
“随便吧。”褚襄靠在哪儿,白喜正帮他擦手,“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