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男后 作者:前山言【完结】(4)

2019-04-12  作者|标签:前山言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柳无意后退着要离开偏殿,刚走到门口时,盛衡突然将他叫住:“柳卿稍等。”

  柳无意又连滚带爬地回来了,但是许久没有听到盛衡说话,他大不敬地悄悄抬起眼皮,看到盛衡微仰着头,眼睛半眯,眼神平视,稍稍嘟起嘴,时不时还小幅度地点点头。

  一看到盛衡这幅表情,柳无意心道要坏。

  上上次盛衡露出这样的表情,柳无意亲自去前左相的家中喂了两个月的马,才找到左相家中藏匿银子的地方,最后贪官伏法,抄家抄没的银两直接给三大营的盔甲全换了一遍。

  上次盛衡露出这样的表情,崔安海的徒弟去给贵妃洗了两个月的脚,发现了贵妃私下联系了苗疆蛊师要给陛下下蛊,最后贵妃直接赐死,皇后也关进了冷宫。

  这次遭殃的会是谁呢?柳无意的内心又好奇又害怕盛衡还有别的花招。

  “就搞梨雨堂。”盛衡掷地有声。

  ☆、伴驾

  盛衡是个明君,在驾崩后会被称为千古一帝的那种明君。

  作为梁朝第四位皇帝,至今即位十年,已经把前三位皇帝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前周朝末年,皇族式微,世家盛家把持朝政,梁高祖挟天子以令诸侯,最终逼得周朝小皇帝下诏禅位,梁朝自此开国。

  许是因为一家独大期间,梁高祖干了太多坏事,因此当上皇帝没几年就一命呜呼,由梁仁宗即位。与父亲不同,梁仁宗是个软弱善良的人,但经过开国的一片混乱后,梁朝正需要这样一个皇帝,来让天下百姓休养生息,唯一不幸的是,好人不长命,登基次年春,梁仁宗就因肺痨驾崩,甚至连年号都没来得及改。

  此后登基的是盛衡的父亲梁敬宗,梁敬宗其人唯一的毛病就是懒,这毛病在普通百姓人家就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缺点,但放在皇家就变成了祸国殃民的大问题。梁敬宗在位期间,大朝会改成了一旬一次,即便这样仍总是称病不早朝,小朝会更是能省则省,折子一律交给司礼监批红,大小事均交给两相九卿定夺。

  梁敬宗在位十三年,权臣把持朝政,宦官当权,大梁几乎被祸害得乌烟瘴气。但梁敬宗又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重病时期曾对近臣说过,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生下了盛衡,并将他立为太子。

  因此盛衡的登基是被寄予了厚望的。

  盛衡十七岁登基,登基第一件事是或杀或免了一批弄权的宦官,这在当时大快人心,甚至有七十多岁的老御史因为过于激动而在朝堂上猝死。

  第二件事是提拔了一批年轻且骁勇善战的武将,同时建立起飞龙卫,随后御驾亲征一举收复西南失地,同时建立海防,阻挡倭寇。

  第三件事则是清理贪官,两相九卿就落马了一半有余。

  这三件事只花费了盛衡十年时间,但是却拯救了大梁至少一百年的命数,如今盛衡在民间威望极高,百姓们遇事不拜神佛只拜皇帝。

  盛衡最有心继续开疆辟土,但他也心知此时百姓需要的是和平的环境,少赋税少兵役,但他满腔热血无处发泄,因此盯上了贸贸然闯进皇宫的小老鼠。

  柳无意虽然知道盛衡常年不按常理出牌,但也没想到这次竟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他死谏不成,只能战战兢兢地跟在盛衡后面,在一个黄昏假装闲逛一样来到了御花园。

  自从赐死了贵妃,软禁了皇后,盛衡的后宫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两个五年前就被选上来的秀女苦苦撑着场面,因此这御花园平日空旷得很,西回廊更是常年无人问津。

  盛衡一路赏着花就“随意”地走到了西回廊,示意开路的宦官噤声后,他远远地看向西回廊内部,在他的视线尽头,一个瘦弱的身影在西回廊的尽头,正弯腰擦拭着廊柱低端。

  知道内情的柳无意紧张得手心中都是汗水,飞龙卫专精各种情报,因此楚北渚的名字对他来说是如雷贯耳,他知道就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太监,能在眨眼之间以一百种方式取下你的首级。

  柳无意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出鞘,但看盛衡却不以为意,不见丝毫紧张。

  就在此时前方的身影动了,他一手扶着腰,另一手撑着廊柱一点点地直起身,可能是蹲的过久,他起身到一半,将头靠在廊柱上就不动了。

  “就是他?楚北渚?”盛衡因为离得远,因此看的不甚清楚,他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柳无意。

  “回陛下,千真万确,此人就是杀手楚北渚。”

  盛衡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吗……感觉像是个在掏茅厕的小可怜儿?”

  “咳,咳咳,”崔安海适时地提醒盛衡他的言语不太妥当。

  柳无意也被盛衡的形容惊到了,但神奇的是,当他再抬头看去时,楚北渚的身影已经不再可怖,而仿佛真的变成盛衡说的那啥的小可怜儿了。

  楚北渚当然不知道盛衡如何编排他,他有积年累月的腰伤,平时尚且会时时犯疼,更何况连着跪在地上擦了三个时辰的廊柱。

  盛衡看到的那一幕正是他准备起身时,瞬间觉得腰一动也不能动,仿佛有千万根针刺在腰部的感觉让他痛苦万分,因此只能保持半弯腰的姿势靠在廊柱上,等着慢慢恢复。

  “走吧,柳指挥使,”盛衡还是觉得见到楚北渚的第一面十分不像回事:“量他现在有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了,去会会这个第一杀手。”

  “陛下出行——回——避——”宦官尖细的嗓音十分有穿透力,楚北渚听见这声音的瞬间竟有些慌,他本以为自己要处心积虑经营一段时间,才能见到盛衡,但没想到盛衡竟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但同时楚北渚现在毫无准备,以防万一甚至连匕首都没有带在身上,想在飞龙卫层层护卫下接近盛衡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他第一反应竟是想逃。

  很快楚北渚就找回了理智,他退到回廊外面的地上,面朝盛衡的方向跪了下去,将头深深地埋下去,并趁此机会飞快地伸了一下腰,缓解了一丝腰痛。

  盛衡始终盯着楚北渚,因此也没有错过他伸腰的动作,这下他终于被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众人皆不知盛衡在笑什么,因此不敢接茬。而盛衡只觉得刚刚楚北渚伸腰的那一下,让他想起了一位太妃养的猫,那只猫喜欢在太阳下趴着,时不时伸个懒腰,而楚北渚刚才的动作竟和那只猫完全重合了。

  楚北渚缩成一团的身影,在地面的影子也是小小一团,赵景祁一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仿佛真的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经过,但心里已经泛起浪花。

  他未免太瘦了吧,看上去也不高,没有存在感,怎么看也不像武艺高强。

  而楚北渚不知道盛衡的腹诽,按照规矩,要等皇帝一行人都已走过后,楚北渚才能起身,因此他保持这个姿势跪到了几十号人全部转过回廊的转角,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见。

  楚北渚尚未起身,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顺便弯下腰扶了他一下。楚北渚下意识想躲,但很快克制住了,他看到衣摆时瞬间认出来了这是崔安海。

  楚北渚心下已经有些发慌,同为宦官身份,但他与楚北渚之间差的远不止天上和地下,现下崔安海竟然找上了他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宦官,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崔安海在宫中沉沉浮浮多年,前朝大宦官把权时他都能在夹缝中自如生存,更何况在盛衡登基,他又被提拔为内宫总管之后,在旁人的眼中,他就是个微微发福一脸慈祥的老人,但管理这万千的宦官和宫女却也丝毫不差。

  被拉进盛衡的这幕戏里,还被强行地安排了一个角色的崔安海正在楚北渚面前努力表演。

  他此时表情严肃,收起了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你叫什么?”

  楚北渚回忆着身份文牒上的名字:“奴才谢重肆。”

  崔安海点点头:“这个名字不太吉利,明儿去司礼监改了吧。”

  楚北渚不知道崔安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随便接话,只能诺诺称是。

  “你现下所属直殿监,可是这样?”

  楚北渚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宦官,知道自己应该努力演出唯唯诺诺的样子,但是他又何曾有过这样的经验,想瞒过崔安海这样的老狐狸几乎比登天还难。

  因此崔安海一眼就看出眼前的人与宫中底层的小宦官不一样,宦官们的腰是常年弯着的,头也是低着的,而眼前这人腰虽然微弯,但脊背仍是直立,双眼俯视地面,头却仍是抬着。

  若是没有盛衡的交代,就算有这些不同,崔安海也只会认为是这人礼数没有学到位,而决不会想到面前这个装得不太像的小宦官竟是一名杀手。所以现在的他内心的慌乱不必楚北渚少,时时担心下一秒自己的头就掉到了地上,但是还要强装出看一个男宠的不屑的和威严。

  事实上,崔安海确实是多虑了,因为现下楚北渚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接近盛衡,因此更加要抱好崔安海的大腿。

  两个人内心都慌得不行,但彼此看对方却是毫不知情,崔安海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开口:“你从即日起调入御前监,侍候圣驾,不可怠慢。”

  楚北渚愣在了原地,十分怀疑世上为何会有这种巧合,他处心积虑想接近盛衡,机会就自己跑了过来,还喊着“快抓住我”。

  “敢问公公,奴才……”

  崔安海看他没有暴起发怒,自己原先的担心变成多余,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什么都先别问,收拾东西直接跟我走,到了御前监我自会跟你一一详解。”

  作为侍候御前的低等宦官,在晏清宫外有一排五间平房供居住,同时白日当差间隙在晏清宫内西南角有一处厢房可供休息。

  崔安海带着楚北渚走角门进入晏清宫,此时正值晚膳时辰,也是奴才们最为忙碌的时辰,因此崔安海先将楚北渚安置在一间房间,就匆匆去殿内侍候盛衡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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