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渚还想说些什么,盛衔走了过来,离上次楚北渚把他从马背上救下来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上次盛衔一点伤都没受,反而是楚北渚膝盖受了伤,盛衔后来被盛衡骂了一顿,盛衡甚至差点上手打人,还是崔安海拼命拦下了。
“皇嫂……”盛衔显然还没从上次的愧疚中走出来,见到楚北渚也都是低着头的,“你腿伤好些了吗?”
“已经大好了,”楚北渚看着小心翼翼的盛衔,“小殿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必时时挂在心上。”
“皇嫂!从今往后,我保证会对你好的!”盛衔挺着自己的小胸脯,“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是我说到做到的!”
楚北渚笑了一下:“不用你对我好,我有你皇兄对我好就够了。”
盛衔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他明明只是想坚定一下自己的态度,却在无形中被秀了一把。
坐在一旁的程肃心里也不是滋味,楚北渚不在的这几天里,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先是在想他到底在做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了。接着会想他还会来吗,最后则变成单纯地在想他这个人。
程肃鬼使神差地留在了新兵营,他怕楚北渚来时,自己看不见他,果然一个月之后,终于让他等到了,但楚北渚已经不是过去的楚教头了,而是摇身一变变成了褚宗达将军的后人。
程肃问道:“这一个月你都没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楚北渚模棱两可地说:“是老东家那边出了事。”
程肃知道楚北渚原来是名杀手,但他已经离开那里甚久,现在老东家出了事,要他赶过去,可想而知不会是小事。
“你没受伤吧?”程肃有些紧张地问道。
“没有。”
“嗯。”
两人谁再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下午楚北渚在新兵营这边训练,而自己的千户所则被吕禾盛带到后山上拉练了。晚膳后,拉练的士兵回来了,楚北渚也回了在五军营中的营帐。
千户和副千户同住一个营帐,楚北渚觉得盛衡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意让他住在军营中,毕竟连他和一个小太监同住盛衡都忍不了,但楚北渚想着前几天还是不要太特殊,还是坚持着住了进来。
他带的行李十分少,几乎等同于没有,只有两套换洗的内衣,一套外衣,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他走进营帐时,吕禾盛已经脱掉了外袍,准备就寝,见到楚北渚进来,吕禾盛站起来说:“千户大人,我方才没找见您,今日士兵们拉练太累了,晚上的一节课便取消了,让他们各自去休息了。”
楚北渚说:“没关系,这些你定便好。”
吕禾盛没想到楚北渚会在营帐中住,他以为楚北渚作为褚宗达将军的后人,陛下既然已经为他平反,那么赏赐一套宅子也不在话下,因此他看到楚北渚不仅自己进来,还提着水桶时,竟有些惊讶。
楚北渚将上衣全部脱掉,然后将布巾用水打s-hi,在身上擦了起来。
吕禾盛抬眼一看,入目的是楚北渚布满了层层叠叠的伤疤的后背,有些呈现浅褐色,是陈年的旧伤,还有些是粉红色的,显然刚愈合不久。
吕禾盛看得暗自心惊,却看楚北渚身子侧了一下,露出了肋侧狰狞的伤疤。许是吕禾盛的目光太多热切,楚北渚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他回头一看,只见吕禾盛正盯着他的伤疤出神。
楚北渚有些尴尬,他快速擦完了身子,将衣服披上。或许是盛衡对他这道伤疤确实没有表现出过在意的情绪,楚北渚甚至快要忘记自己的伤口了,现在被吕禾盛盯着看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伤疤在旁人眼中有多惊人。
楚北渚无声地将衣服穿好,就着用完的水洗了换下来的衣服,又拿热水洗了脚,最后躺在了床上。
楚北渚有些失眠,但营帐中没有窗子,只有被放下的帐帘,他只能直勾勾地望着营帐顶,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许久之后,楚北渚听到吕禾盛那边传来翻身的声音,他偏过头看了一看,才发现吕禾盛也没睡。
两人大睁的双眼彼此交错了一下,吕禾盛有点不好意思:“您还没睡啊?”
楚北渚应了一声:“怎么?”
吕禾盛支支吾吾,说道:“我觉得对不起您。”
“你哪里对不起我?”楚北渚许是有些乏,声音慵懒,但是却更冷淡了。
吕禾盛想着既然都开口了,索x_ing全都说出来:“白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您是那种……就……什么也不管的……”
“不学无术的Cao包?”楚北渚想起来这话好像是盛衡说盛衔的。
“不是不是。”吕禾盛连连否认。
“你们觉得我只是占着我父亲的名号,实则没有这个能力。”
吕禾盛蚊子叫一般嗯了一声。
楚北渚说道:“其实是这样的。”
“啊?!”黑夜中,吕禾盛的眼睛瞪得巨大。
“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我父亲的成就,如果你们把我当成褚将军的后人一样看待,那我可能会让你们失望了。”
吕禾盛摇了摇头,而后反应过来这样子楚北渚也看不到,他说:“不会的,我看您身上有那么多的伤疤,您是不是这些年过的很难啊。”
不等楚北渚回答,吕禾盛接着说道:“我想也是,要是我父亲被人污蔑,我全家都被牵连,我就算当时没死,自己一个人也活不下去了,您坚持了这么多年,真的不容易。”
楚北渚没说话,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吕禾盛却没感受到楚北渚的冷淡,他话匣子一下打开了,不停地说:“您其实不用这样的,您可以看一下他们训练,指点两句,实在不行骂他们两句,都可以的。就像别的千户那样,凡是能当上千户的都有一点能耐,有些是武功好,有些是读书好,有些是特别会管理人,还有些就是就是溜须拍马,所以您做的好一点差一点真的不重要的,您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吕禾盛的唠叨竟然十分催眠,楚北渚听着他的声音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醒来还觉得难以置信。
第二天吕禾盛对楚北渚热络了许多,不再像昨日那样对他有些敌意,虽然这份热络是他通过身上的伤疤换来的。
晨练的时候,楚北渚听了吕禾盛的话,在自己的千户所里看着他们跑步。跑了几圈之后,他看到了程肃的身影。
士兵们自然也看到了程肃,一个个都紧张起来,连跑步的脚步声都整齐了起来,显然程肃是五军营中一个可怕的存在。
程肃见楚北渚坐在一旁,便走过去和他说话:“你腿伤怎么样了?”
楚北渚说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郎中说不能跑步,太伤膝盖。”
“那就好。”程肃点点头,“下个月是全营比武,你不用太在意,这不过是前几名的千户所有一点赏赐罢了,后面的也没有惩罚,而且大家在意的也不过是赵将军会来看,你和赵将军原本就熟识,更加没什么要紧的了。”
楚北渚看着他们跑步,有些感慨:“我自然是不在意,但他们自己好像还挺看重的。”
程肃哈哈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在这军营中,谁不想争个高低,谁甘心落于人后,就算刚进来时是个不争不抢的x_ing格,过几个月再看,也能冲在前面了。”
“程教头是在说我吗?”楚北渚看向程肃。
只见程肃的眼中一片坦然:“你不会的,你可是泰山崩于前人面不改其色的。”
“这你可是高估我了。”
程肃看着楚北渚的侧脸,他把头发扎在了脑后,露出了小巧的耳垂,让程肃有一种上手捏一下的冲动。
就在他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时,楚北渚突然转头,程肃蠢蠢欲动的手指一痒。
“怎……怎么了?”
楚北渚笑了一下,没说话,这一笑让程肃怀疑他是否已经被看穿了。
☆、相依为命
楚北渚在军营中住了三天,这天程肃竟带着盛衔来找他。
士兵们没见过盛衔,也不知道这个跟在程肃身边的小孩子是谁,看程肃的年纪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孩子。
“皇嫂。”盛衔这回长记x_ing了,不敢大声喊了,而是走到楚北渚面前小声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楚北渚问道。
盛衔有些心虚:“皇兄说,让你今晚进宫。”
楚北渚原本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却是盛衡想他了,他哭笑不得:“那我午后和你一起回宫吧。”
没想到盛衔却摇了摇头:“不用不用,今天是母后的忌日,皇兄都要在长春宫一整天的。”
先皇后的忌日楚北渚还真不知道,他揉了揉盛衔的小脑袋:“那我更要和你一起回去了。”
盛衔犹豫着说:“皇兄今日心情可能不好,要是说了什么,皇嫂你别介意。”
“我怎会介意,你别多想了,午后我去接你。”
盛衔刚走,楚北渚就想着这件事,盛衡的母妃在他登基的两年前,也就是盛衔刚出生没几个月就“病逝”了。
楚北渚清楚地记得,那时他也刚进入梨雨堂,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根本没有心思管别的事,听谁说了一句也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