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剑尖抵在地上,剑鞘被丢在了一边,剑柄被萧晋光死死攥在手中。他的脸色惨白无比,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左手手臂上划开了一条极深的伤痕,里肉外翻,鲜血淋漓,看着极其惨烈。然而萧晋光仿佛承受着比这还要痛上几倍的痛,整个人弓了起来,牙齿紧闭,近乎丢了全部的意识。
“永定王!”
付翊走上前时,他正举起碧血剑往自己手腕上砍过去,那位置简直要命,付翊吓得劈手夺过碧血剑丢远了。
付翊按住肩膀,伏在萧晋光身边喊他的名字,对方疼的头顶青筋爆出,眼睛紧闭,这幅模样,如同中咒一般忍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要把人扶起来再说,萧晋光忽然睁开了眼,原本清明的眼睛满是红色血丝,忽然将付翊反扑在地。付翊一头磕到墙壁,疼的他抽了口气,还没把身上死沉的人踹开,手腕上就传来剧痛。
这他娘的一定是狗年生的!那咬在他手腕上的牙齿也太利了些!
付翊使力推开他,萧晋光神志不清被掀翻了,然后又暴起般将他抵在了门板上。
付翊几个大动作下牵动了右肩和胸口的伤,疼的他龇牙咧嘴想打人,等反应过来,右手手腕已经被咬破了。
然后他清晰地感觉到萧晋光吸了他的血。
付翊忽然浑身冰凉,停止了反抗。
鲜血入口,萧晋光仿佛被掐住了脖子般停下了动作。
他的衣领在折腾中扯开了,露出白皙健壮的胸膛和胸口自己抓裂的伤痕。
他的一双眼睛依然红得厉害,只是眼神清明,脸色却是比方才还要白,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
血腥味弥漫开来,两人在沉默中小心翼翼地喘气。
被奴仆一大早叫起来的方寒阳火急火燎地穿了鞋拿上外套就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什么味……”
他顿住了声音。
萧晋光扯过散在地上的帐幔盖住付翊,转头色厉内荏道:“滚出去!”
被赶出房间站立在寒风中的方寒阳:“……”
任由一块白帐幔盖住自己只露出个头、感觉场景诡异的付翊:“……”
萧晋光找来纱布给付翊包扎。伤口不深,表面却血肉模糊,付翊疼得汗都冒出来了,忍不住缩了一下,被萧晋光按住。
付翊偷瞄了一眼,萧晋光脸色y-in沉,他于是小心翼翼道:“都是口水,不洗一下吗?”
萧晋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付翊又怂了。
包扎完了,付翊道:“王爷,受伤的是我,你摆这幅脸色干嘛呢,要我哄你吗?”
萧晋光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付翊于是又怂了。
他低头指了指萧晋光的手臂,对方自残式的划伤伤痕还在流血。
萧晋光扯过碎布随手包扎了一下,还图快打了个死结,那绑法看着都让人觉得疼。他站起身披了件外衣,出门找到越鸣,吩咐道:“去把方少爷请过来。”
付翊自己爬了起来,他的右手多灾多难,双脚倒是健全得很。
萧晋光拦着门口,道:“你去哪?”
付翊愣了愣,“我……”他回房啊,不然呢?哭着求抱抱?
他还没来得及说,敲门声就响了。萧晋光没犹豫就开了门,方寒阳缩着脖子走了进来,萧晋光回头跟越鸣交代了几句,又把门关上了。
拎着医药箱的方寒阳立即逃得远远的,心道:怎么有种杀人灭口的错觉?
萧晋光拉着付翊在一边坐下,把他皱成一团的外袍脱下来,付翊吓得挣扎,被他一手按住。萧晋光皱眉:“别动,刚才弄伤你了。”
付翊:“……”
这对话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诡异!
方寒阳眼观鼻鼻观心,处理了付翊手腕上的伤,然后给付翊胸口及右肩的伤口抹药,重新包扎。
萧晋光在一旁自己处理了手臂上的剑伤,全程没说话,只听着方寒阳在那里不停地说着与伤口有关的禁忌的事。
付翊等着方寒阳亲自把他处理妥当了,才把捡起来的碧血剑往桌上一放,清脆撞击声敲击在另外两人心上。方寒阳抬眼瞧了付翊一眼,原来老友总是春风和煦面带微笑的脸此时容色泛白,神色冷淡严肃。
付翊用无比强硬的口气说:“手拿出来。”
萧晋光乖乖地伸出了手。
付翊对方寒阳道:“诊脉。”
方寒阳:“……”
片刻后,方寒阳凭着自己三流医术,诊出个啥也没有,他皱着眉头道:“脉象正常,身体没有大碍。”
付翊挑眉看了萧晋光一眼,对方神色冷静。
付翊道:“那么沈兄,月裂门中少巫说沈兄幼年为高长宗种下毒,现在能否同我详细说说了?”
方寒阳赶忙竖起耳朵。
萧晋光沉默了片刻,道:“我十六岁那年,才被洪武帝接回皇宫,在那之前,高长宗在我身上种下消魂散,想让我成为他手下的一颗棋子,搅乱南朝朝堂。后来他销声匿迹再也未曾出现,我侥幸苟活至今。”
如他所说,堂堂永定王都是“苟活至今”,那他们这些平庸无名之辈算什么?蝼蚁吗?
付翊:“消魂散是什么?”
方寒阳心里微惊,“一种慢x_ing毒,若是剂量小,几十年都不会使人毙命,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中毒者都将承受噬心之痛,内力越高者受到的反噬越大,有可能产生嗜血杀人的渴望。此毒……据我所知,江湖之上暂时无人能解。该死,这玩意儿不是早几百年就被销毁了吗!”
付翊眉头皱起:“无人能解?”
竟然是无人能解?
方寒阳一摊手:“做消魂散最初的目的就是拿来控制人的心神,你把人当傀儡,难道还会大发慈悲让这人重获自由有机会来报仇吗?”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有点急事,所以明天请个假,真是抱歉啊小天使们求谅解
其余时间照常
第16章 老虎头上拔个须
十六
萧晋光对此倒也没那么难过,神色依然平静,道:“我早年深受其害,后来有幸遇见我师父,他想办法暂时压制了我的毒x_ing,多年来只是每隔三年犯上一次,且忍忍就能过了,然而这次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看着付翊。
付翊来不及注意他的眼神,因为他才注意到萧晋光方才的话里有什么问题。
方寒阳看着浮动的茶叶,在原地愣成了一个傻子。
半晌,他仿佛屁股被扎了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左脚绊右脚摔在了地上,又手忙脚乱爬起来扒着桌子,指着萧晋光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梗着嗓子,极其困难道:“你说,你被洪武帝接回皇宫,那你是……”
萧晋光挑了挑眉,道:“我姓萧,我辈排字为晋,洪武帝为我取了光字。”
方寒阳不知现在是该直接晕过去比较好,还是扑倒在地来个大礼比较能挽回他的形象。
最后他被付翊拖着,丢了魂似的丢出了屋子。
付翊看着萧晋光:“消魂散不可解,你北上天药堂,是为了寻求压制的法子?”
他们二人从一开始试探、欺瞒,后一点点得知对方的身份、境地,直到现在,终于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将过往留在身上的伤痕,一点点撕裂开来,露出未能痊愈的鲜血淋漓。
萧晋光摩挲着碧血剑剑柄上的凹凸不平,试图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最终还是颤抖着声音,说:“并非,消魂散不至于让我丧命。我去天药堂求药,求的是老皇帝遗愿,那枚求而不得的长生丹。”
付翊心下如惊涛骇浪,他缓缓移开自己的目光,心道:长生教的目标,原来不只是玄武山庄,还包括天药堂。当然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让高长宗不得不中途中断了搜寻,然后销声匿迹直至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