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白走上前,伸手擦掉瓦娜莎脸上的泪水,将衣服放到一边,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姑娘。他亲了亲妹妹的发顶,感觉到她的泪水打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襟,让那块温热起来:“好久不见。”他又重复了一遍。
瓦娜莎带着哭腔回答:“好久不见,哥哥。”
尽管通过通灵已经知晓哥哥未死。但在亲眼看到这个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瓦娜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爆发的情绪,抱住言白大哭起来。
过去的种种一一闪现在她眼前。在言白失踪的这八年里,每次她遭受痛苦时都会忍不住想如果哥哥还在该多好。当她被马尔科姆爵士用恶毒的指责骂得无地自容时;当她被绑在疯人院的墙壁上遭受深秋季节冰水的冲击时;当她为了寻找米娜而一次次踏入黑暗时,她都会奢望哥哥的出现。希望他能挡在自己面前,为她挡下所有的痛苦和非难,就像在他们小时候一样。
她用八年的折磨武装了自己,为自己披上一层厚厚的保护套。现在,她终于可以脱下这层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的外衣,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了。
言白耐心地等瓦娜莎发泄完才放开她。她的脸由于刚才那场声嘶力竭的痛哭而红润了不少。
瓦娜莎被言白牵着手,引导着重新坐回床上,乖乖地任由哥哥盖上被子。这期间,她一直紧握着言白的手,像握着一根救命的绳索。
言白索性在她身边坐下,掏出手帕为她擦干了眼泪。
瓦娜莎眼也不眨地盯着言白,直到他停下收起手帕,才伸手轻触他的脸。
指尖的触感一片冰冷柔软。瓦娜莎想起自己刚才靠在他胸膛上时,那具身体里的死寂,忍不住再次颤抖起来。
但这次,她不是为自己痛苦,而是为她的哥哥。
“哥哥,你变成吸血鬼了?”
言白有些吃惊,他打量着瓦娜莎,没有在她眼里看到害怕便没有否认:“你怎么知道?”
瓦娜莎注意到言白的观察,她微微一笑收回手:“我通灵得知的。”
通灵?言白之前也曾听闻人类中“灵媒”这种职业的存在。从事这项职业的通常都是女子。因为她们天性敏感,如果体质再特殊些就很容易听见黑暗里的声音,而陷得更深者则是能看见更为详实的画面。
可正是由于她们是与黑暗世界的子民打交道,古往今来,凡为灵媒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言白皱起眉,握紧妹妹的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想起米娜,还有她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误,瓦娜莎不禁声音变得悲痛嘶哑,她把关于米娜被吸血鬼掳走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言白。说是自己告诉了米娜,误导她以为言白成为了吸血鬼,这才导致了米娜在来到伦敦后被吸血鬼引诱。后来她才通灵得知,言白和掳走米娜的生物根本是两种不同的存在,显然后者是完全失去理智的怪物。
“如果我当时没有告诉米娜你的事,她就不会被掳走。如果我之后没有鬼迷心窍地勾引她的未婚夫,米娜也不会搬走来到伦敦……”说着说着眼泪再次从瓦娜莎美丽的灰色瞳孔里涌出,她双眼下厚重的青灰色连白粉都挡不住,显然已是多日未休息好,“无论我怎么指责马尔科姆爵士如何破坏了我们的家庭,可是米娜是无辜的……她那么天真美丽,不应该受到这种折磨……”
“你也同样遭受了折磨不是吗?”言白握着她的手,平静地说,“好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什么?”瓦娜莎挂着泪水不解地望着言白。
“既然由我而起,就应该由我结束。”言白捏了捏妹妹的手,站起身,将衣服递给她:“来,穿好衣服,我们去拜访马尔科姆爵士。然后,我再把米娜带回来。”
瓦娜莎仰视着他古井无波的眼睛,内心燃起于之前不同的希望。在言白出现之前,她原本是打定注意就算牺牲自己也要把米娜从黑暗世界拉回来,可是现在,哥哥出现了。他握着她的手告诉瓦娜莎说,让他来。
瓦娜莎用手背擦掉眼泪,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不,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我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言白闻言,眼神不禁柔软下来,他望着自己妹妹消瘦得可怕的脸庞,弯下腰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在她耳边道:“你付出的代价足够了。作为哥哥,我很乐意为你完成之后的工作。”
他直起身,揉了揉瓦娜莎的头发,微微一笑:“现在,穿上衣服。”
言白带上门走出了卧室。他走到窗户边,掀开窗帘一角,看太阳尚未西沉,依旧挂在西边的天空,便从抽屉里取出一卷绷带从手指开始缠起,直到他将露在衣服外的双手和脸孔都缠上一层绷带后,他才深吸一口气,拉开了窗帘。
阳光瞬间透过玻璃照射在他身上。同时,瓦娜莎的尖叫响起:“哥哥!”
在她的惊惧的视线里,她看见言白站在阳光下扭头,绷带下的脸部肌肉动了动,似乎是在微笑:“没关系。”
几秒钟后,言白依旧好端端地站在尘埃飞舞的金色光线里,没有着火,也没有化成灰烬。瓦娜莎一瞬间还以为刚才她哥哥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只是被人拐走了八年,而没有变成吸血鬼。毕竟……
她扑过去,用手指抚摸着言白的脸。在绷带下似乎隐隐有超过正常人类体温的温度,但除此以外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面对瓦娜莎惊疑不定的眼神,言白拉下她的手告诉她自己最大的依仗:“每个血族都有自己的天赋技能。我相当好运地碰上了最好的那个,只要隔着一层布料,行走在阳光下便没有问题。顶多有些不舒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