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魔是怎么产生的?”法海的这个问题让言白回过神来。
他松开拳头,看一滴滴鲜血滴落在碧绿的草叶上,淡淡答道:“从我的心里产生的。”
“我是说你心魔产生的原因。”法海不满他的回避,皱起眉头耐心地讲清自己的问题。
言白难得见他对一个问题如此上心,紧追不舍。法海此人就像寺庙里供奉的一尊尊金佛般,肉身完美,心志坚定,毫无感情。不,不应该说他毫无感情,只能说他心中只有大爱。大爱者无情,所以他不会对任何一个个体产生感情,所以刚才面对言白的诱惑,他也没有一丝回避的意思,因为在他眼里赤身的言白和其他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没什么区别。而现在这样一个人,却对这个问题如此固执。
他心念一转,便明白了法海会是这个态度的原因,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浅淡略带讥讽:“你在我身上是找不到你产生心魔的原因的。”
法海浑身一震,竖起眉毛瞪起眼睛:“妖怪,在我面前还如此胡言乱语!”
言白摇摇头,撑起一条腿手臂搭在上面,仰头望着他:“被我说中了吧,你每次生气后才会一口一个妖怪。你有心魔我并不惊讶,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发现了。”他顿了顿,自嘲道:“因为我有经验啊。”
大概是被他那句“因为我有经验”所触动,法海态度缓和下来,盯着他的目光也温度回升了许多:“你这是信口开河,我天生慧根自行悟道入佛门怎么会有心魔。”
“谁知道呢。”言白垂下眼帘,“就像谁能想到我一个快要化形成蛟的蛇妖还会出现心魔。”不要说化形了,他现在连六成妖力都不敢动用,一旦动用妖力过多心魔就会趁机占据他的身体,到时候指不定又要大开杀戒。
法海沉默下来,停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心魔并不可怕,只要你敢面对他。这本就是你命中的劫数,渡得过便豁然开朗,渡不过就会被心魔取而代之。”
言白讥讽一笑:“你说的好听,你自己还不是不敢面对心魔。”
“都说了,我没有心魔!”法海的声音又变得冰冷生硬。
“你有。我还能猜到你产生心魔的原因,你本来该是无情无欲的佛,却因身在红尘太久,心也沾染上了凡人的情感,你不敢相信,一直回避,你怕承认,你怕你自己真的有情。你是佛,你怎么可以有私情。”
“你!”
言白感觉到一只充满力量的手悬在自己的头顶上,他一动不动,任法海示威般的动作。他会示威不正是代表被自己说中了么。
果然片刻后,法海的手到底还是没压下来。他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言白坐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笑了,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
几个月后,言白坐在一座山顶的凉亭里盘腿而坐吐纳调息。已经进入夏季,原本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早就谢了,但更多品种的花开始竞相开放,尽态极妍。空气中充满夏季独有的生命力和甜美的花香。他的身边,一只白蜘蛛动了动自己毛茸茸的腿,从凉亭石凳爬到木柱上:“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搞的?还搞出心魔来了。”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算了算了,你不想说直说不就行了,还假模假样地拿佛偈敷衍我。”蜘蛛精不满地原地转了几个圈,忽然停下来抬起头四处望了望,“有妖怪!”
言白也发现了,不仅有妖怪,还是他熟悉的妖怪。他松开腿,站起身,看见一个青衣少女和一个白衣女子正朝自己走来,后者小腹隆起,连宽松的长裙都遮掩不了。
毕竟几个月前才用手臂贯穿了小伙伴的身体,言白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一直等到白素贞和小青走到凉亭前,才看向她们:“你们怎么来了?”
小青不复从前一见到言白就扑过来的娇憨神态,不光没扑上来,还下意识地挡在白素贞身前,直到确定言白不能越过自己攻击白素贞,这才小声地喊了句:“前辈。”
白素贞赶紧把她拉开,冲言白笑笑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言白哑口无言,还是在蜘蛛精重重的干咳声中才回过神来,立刻答道:“没事……你呢?”
白素贞望着言白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充满信任和亲近:“当然没事,我毕竟有上千年的修为了。”
“姐姐没事可把我吓坏了。”小青见两人相安无事,气氛融洽这才敢插嘴,向言白抱怨,“前辈你那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姐姐看成大和尚了。”
言白望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否认:“不,我没有。”
“那你……”
“我没有把你姐姐错认为法海。我……那个时候任何人出现在我面前都会被我攻击。”
小青盯着他眉宇间的深深皱痕咽下了冲到嘴边的话,她本来还想控诉前辈也打伤了自己呢,那道伤痕让她足足疼了两个月,现下看来,那个时候的前辈是六亲不认?
想起被黑雾环绕,犹如魔神降临般的言白,小青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还是白素贞心挂许仙,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焦急的心情,这还没和言白客套几句就迫不及待地跪在了言白面前。
她的举动反而把言白吓了一跳,赶紧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