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懿乖乖地窝在男人怀里,罕见的没有流泪。他的双眼满是迷惑和乖巧,这种反常的样子让男人不自觉戒备起来,但直到进入浴室,少年依旧没有什么表示。
男人打了盆温水,扯下一条挂在浴室里的毛巾,弄湿,拧干,先擦掉少年左手上的伤口。有不少鲜血溅到衣服上,看来一会必须给少年换一套衣服。
擦拭手部期间,舒懿就像个孩子听妈妈的话那般顺从男人,男人叫他张开手,他就张开手,叫他握拳头,他就握拳头,驯顺到让男人起疑。最后男人洗干净毛巾,准备擦拭少年的头部。
“我要扯掉胶带,疼也给我忍着。”半命令地开口,男人摸索着寻找胶带的一端,最终在左耳附近找到。胶带分离的声音很响亮,刚开始的时候舒懿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头皮时不时传来刺痛,等扯到最后一圈时,他被脑部后的头皮层传来的密密层层的痛感疼得又哭起来。
男人没有丝毫同情心,动作只求速度,舒懿疼得没办法,呜咽着用完好的右手扯男人的衣服,即便泪眼朦胧中看到男人不快得皱眉,也不肯松手,只是低低啜泣,到了最后嗓音都哭得喑哑。
疼痛。苦楚。悲惨。
而之所以他会遭受这些——那个男人说是因为他是人渣,他说他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谁?谁罪有应得?
我犯了错?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会犯错?
舒懿迷迷糊糊地想着,最后的一段胶带已经被扯去。虽然有血的滋润,但胶带从满是伤痕的嘴唇上撕下时,仍旧产生了短暂的强大疼痛。
痛感让舒懿拽紧男人的衣服。做完这一切,男人抱着舒懿从浴室出来,然后翻了翻柜子,找出一件上衣和裤子,冷然开口,“穿上。”
舒懿摇头。他没有说话,嘴唇上传来的钝痛几乎让他不敢开口。
男人又是皱眉,不过没有强求。他看眼已经深黑的天空,嘴角鬼魅地勾起,再过一会就是和那些人约定的时间,作为死亡的时间,也恰如其分。
从衣架上随手拿下一个黑色连帽长款卫衣和一条深蓝牛仔裤,男人将这些甩到少年的身上,面瘫的脸突然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穿上。”
舒懿犹豫一会,只穿了黑色卫衣没有穿牛仔裤,他的右脚实在太疼,轻轻碰触都像在截肢。
男人注视少年疼而不敢言的表情,黑色的瞳孔渐渐泛出扭曲的笑意。他抱住少年,在对方因惊异而不敢动弹地瞬间就钳住少年的双手,横腿压住对方的下肢。
熟悉的声音让舒懿骤然一惊,想要挣扎却无法逃脱。
当熟悉的质感绕着头部再次缠了一圈又一圈后,舒懿已经惊恐得无法言语,只是泪流不止。那个该死的胶带再次堵住了他的嘴。
“好了。”男人缠完胶带,转过身从柜子上拿到搜出的口罩,戴到少年头上,然后又给对方戴上卫衣的帽子。
男人审视少年的样子,又将用方的刘海掩住额头上的伤口,再给少年戴上墨镜,确定不会有人看出异常后才微微勾起嘴角,心情大好之下拍拍对方的头。男人的这个动作让舒懿猛地后倾身子,他惊恐地看着对方,猜不出男人又想到了什么折磨他的办法。
然而男人没有动,舒懿在心里松了口气,他以为这轮的折磨到此为止,却没想到男人抱着他到了玄关,蹲下身给他套上鞋子。左脚穿上鞋子时没有丝毫问题,而轮到右脚时舒懿疼得狠狠握紧拳头。那种削足适履地疼痛击溃了他的神智,让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泛滥。
看着面前就在腰际的头部,舒懿伸手恶狠狠地揪住男人的头发,男人用多大的力道将他的右脚按进鞋子里,他就用多狠的力道报复回去。
但这不过是舒懿单方面的想法而已,即便竭尽全力,舒懿也只拽掉了少许头发。
右脚持久性的疼痛不止。豆大的汗水从舒懿的额头滴落,流进嘴角附近的胶带里。而在锐痛突然停止的刹那,舒懿双腿一软就倒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看过来的眼光很冷,这里面并没有愠怒,也没有痛恨,只是冷得彻骨,好像刚才折磨对方的人的并不他。
“闹够了?”男人低沉开口,语气平淡。见舒懿没有回答,男人又接着说,“走路的时候你就靠着我,坐到车里后也可以倚在我身上。”
“你可以试着逃跑,我并没有绑住你的四肢。不过从你逃跑的瞬间,游戏就会开始,被我抓住的时候你就要按照游戏规则接受惩罚。”男人似乎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嘴角泛起邪气的冷笑,“这回是第三次。”
12、S(九)
男人带着舒懿出了门,他拦了一辆车,半拖半拽地拉舒懿进了出租车后座,然后说出一个舒懿不知道的地名。司机是个颇有年岁的中年人,从后视镜看了眼他们俩,转过身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眼男人,又瞥了眼舒懿,眼神变得犹豫戒备,欲言又止。
“他是我弟弟。”男人带着笑意的话清润温朗在车内响起,惊得舒懿猛地转过头看向男人。因为太过突然,舒懿甚至觉得眼前一黑,整个大脑嗡嗡地疼。
“他性格比较内向。你知道现在的孩子脾气总是很古怪,哦,他腿脚不好,出门必须要靠我这个做哥哥的搀扶。”男人好像鬼神附体,突然笑得温柔又谦和,甚至眼神宠溺,恨铁不成般摸摸舒懿的头,被后者躲过去也不在意,依旧笑得平和,“你看,他和我的代沟比较大,平时交流不多。一和我出去就板着脸。”
司机似信非信,不过还是启动了车子,一边开车一边和男人闲聊,“你今年贵庚?”
“26,快27了,”男人说着,微微自嘲地一笑,“都奔三的人了。”
“别说丧气话。奔三怎么了,你还小,正在奋斗的时候呢,真正难的是三十过后,”年龄似乎说到了司机的痛处,他叹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有些抱怨,“结了婚生了孩子的男人才是真的难啊,上有老下有小,现在上学难就医难就业难,养家不容易。”
男人就势笑了笑,颇有些慨叹:“说到底,活着就是艰难啊。”
“是啊,也不知老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司机也笑了笑,感慨多过无奈,“看你样子也不老,想法竟这么沧桑。年轻人虽然要求要稳重,但也不能失去活力。”
“谁说不是呢?”男人反问着,嘴角蔓开不明意味地笑,“但有时候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或者为了一种执念。”
司机听后哈哈哈地笑起来。
舒懿恹恹地靠在座椅上,装作看窗外的景色,耳朵却一直关注了男人和司机的对话。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男人说出来的,虽说每个人都有多面性,但此时的男人和折磨他的人差距太大,让舒懿不敢相信两者竟然为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