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中机括爆响,箭头如同牡丹盛开,每一片典雅蕊瓣皆化剧毒利刃,霎时漫天如雨,落花取人头,无孔不入,刁钻毒辣绝非常人所能比拟。
此箭术为齐王李崇景载史绝唱,奔腾万马中一箭破军,犹记名为鸾引七绝。
逼仄峡角彻底成了一个昏天黑地的屠/宰/场,不断有人中毒箭倒地,再被暗喜伸手凿碎了后脑,暗喜已然成了收割人头的地府无常,清澈调皮的双目渐渐没了眼白,被一片漆黑取代,身上细小的鳞片不断脱落,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
直到沉沙族一百一十二个战士全军覆没,暗喜如同涸辙之鲋,身上细小的鳞片被渔人刮得斑驳狼狈,静静站在遍地尸体之中,双手拳头血肉模糊,几乎露出白骨。
他就那么安静地伫立着,在入夜第一缕月光掩映下,回头望着李沫一笑。
李沫眼神中轻蔑不再,他失去了最后一丝镇定,踏着尸体跑过去,指尖触及暗喜,把他接到怀里。
李沫的眼神茫然无措,露出只属于少年人的悲伤表情,嘴唇颤抖着,摸索着去抓暗喜的手。
他抓住了,拿到面前却只看见一只骷髅的手骨,修长温柔,戴着一排青金刺指。
“啊。”李沫脊背发冷,他看见暗喜的血肉在缓缓从骨架上消逝,自左手指尖开始,融化成飞灰。
魏澄捂住了脸,眼泪从指间溢出来,他从没想过用自己的医术杀人,当初就不该抱着侥幸之心研制这种泯灭人x_ing的药。
影七怔怔看着暗喜,若不是他抢了过去,如今在主子怀里渐渐化成灰尘的就是他自己,他该早和暗喜说这药无解。
暗喜似乎看穿了影七的眼神,回头微笑道:“我知道是这个下场。我去看望小五哥的时候路过你们说小话,听见了。”
影七的目光变得深沉,茫然看着他。
暗喜说:“京城集会那次我输给你了,赌注是我的名字。”
“我叫江天心,随母亲姓。”
影七发红的眼睛瞪得更大,在身下的地面重重捶了一拳,他挣扎着想要爬过去抓住他的领口,他想质问,又不知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李沫咬牙推开影七,打横抱起暗喜,朝着回营的路无声走去。
暗喜疲惫又惶恐地把头靠在李沫肩窝,欣慰地闭上眼睛。
李沫望着前方看不见尽头的路,轻声问:“你想回家吗。”
暗喜阖眼道:“属下想回岭南王府。”
李沫不停地走,怀里的人越来越轻,他感到怀里的人轻一分,脚步就更快一分,他想追上暗喜消失的速度,岭南千里,无始无终。
暗喜嘻笑问他:“殿下,属下真的那么没用嘛?”
李沫道:“你是我最出色的暗卫。”
怀里终究只剩下一具微笑的骷髅,安详靠在李沫怀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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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更新很长有七千字,可能我泪点低吧,我是哭着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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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缓缓归(一)
影焱朝天点了一发红焰炮,红火四散以示战争结束。
李苑抱起影七时,气急败坏到抬手要抽他一耳光,手扬至半空,落在了自己脸上。
影七虚弱靠在李苑怀里,手轻轻抓住李苑染血的衣襟,用气声道:“殿下息怒……”
李苑沉默无言,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宝贝吻了又吻。
魏澄给影七调了止血丹服下,拎着药箱去给其他鬼卫疗伤,留李苑和影七两人安安静静坐着休息。
半晌,李苑哑声道:“还没原谅你,别以为我那么好糊弄。”
他至今还没从巨大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他亲眼看见暗喜的手血肉在逐渐融化只剩下白骨,如果影七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化成灰烬,他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当场疯了,他还做不到那么稳重。
“殿下恩情……属下慢慢偿还……只求您……给属下一个机会……”影七寻求安慰般靠在李苑肩窝里,呼吸渐渐平稳了些,伤口止了血,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
影卫也是人,受了伤也想有人能抱着自己哄慰,若不是情非得已,谁又愿意自己躲起来一个人悄悄舔伤口。
影七被温暖安心的怀抱包裹着,他浑身内外内脏皮肉都痛得要碎了,他好想让殿下一直抱着自己,好想遵从一次内心,想让殿下知道自己有多么依赖他,多么离不开他,他只是不敢,一想到可能会在殿下脸上看到自己不想要的表情,他就不想多说一个字来打破现在的温柔。
每当面对世子殿下时,他的心就像脆琉璃做的,殿下一个看不出含义的表情便能让他的心脆脆地裂开一点点,他总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谁也探不进他的心。
李苑极轻极轻地把影七抱到一个避风的岩缝里,自己靠着岩壁坐下,双腿圈住小七的身子,在他身后双臂环着他,低声训诫:“不允许了,以后再也不允许作影卫了。”
影七显得有些慌张,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尽力平静地反问:“……这是……惩罚吗?”
世子殿下沉默着,影七便有些心虚,害怕自己的僭越让殿下刚刚缓和的心情又不悦了。他紧张地攥紧了李苑的衣襟,扬起眼睫讪讪望着李苑。
李苑低头望着怀里的少年,他冷淡忧郁又反复无常,永远让李苑摸不清心思,每当李苑想要掰开他的壳子,看看里面躲着的敏感柔软的少年,总会被警惕的小贝壳夹疼了手。
李苑看着怀里人脆弱得几乎能任人宰割的小影卫,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报复和施/虐欲望,他就要看着他害怕,因为只有影七感到害怕的时候才会依赖自己,只有这种时候李苑才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他需要着。
李苑低垂的睫毛上似乎挂着细小的水珠,他用被弓弦勒得满是细小口子的手轻轻抚了抚影七脸颊,低头亲他的嘴角,含着他的下唇吸/吮,眼睑微垂,眼神深情又埋怨,又带着一丝报复的淋漓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