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平川也捧一兜瓜子,边嗑边捧他哥哥:“正是!南越沉沙曾是五族之首,人丁稀少而血脉剽悍,个个是以一当百的壮士,听说人人都能扛起一头耕牛……”
兄弟俩嘴皮子不停,嗑瓜子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把一圈兵爷哄得涕泗横流感恩戴德晕头转向。
鼓角渐止,大军凯旋,打马归岭南。
岭南王大办酒宴给诸位将军接风洗尘,犒赏将士,岭南王府彻夜酒令未曾止,只是少了少爷一人。
暗悲端着一碗热汤悄声走进李沫的书房,房里只点了一支白蜡,李沫侧身倚在他那头黄金豹毛茸柔软的腰窝里,怀里捧着一个骷髅头发呆,小豹子偶尔哼唧着蹭蹭无动于衷的李沫。
所有人都在庆功,立功之人在一片漆黑里哀悼。
暗悲早已看惯了生离死别,他没有那么丰富的情感,与他而言不过是牺牲了一位同僚。他轻声问:“主子,您许久没用过饭食了,喝点汤养养胃。”
李沫看了他一眼:“你吃吧。”
暗悲费解地看着李沫,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碗,心里了然,自己尝了尝又递给李沫,耿直道:“主子,没毒。”
李沫摇摇头:“你多吃点,我叫人去请雅宁山的游医了,老头子来了你就去疗伤。”
暗悲愣了愣,不知道主子为何突然x_ing情大变,他从前从不关心这些。
李沫只是不想再失去最后一个亲手养大的暗卫了。
这比失去至亲又能轻松多少?
暗悲犹豫了一会,从袖口里抽出一封手书,低声道:“主子,这是暗喜生前要属下转交给影七的信,您先过目属下再交给影七。”
李沫夺过信封,粗暴地拆开看了两遍。
这个孩子写字也用左手,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写出自己教他识的字。
暗喜从小就很聪明,学什么都能通悟,只是胆小些,有时候也犯蠢,调皮爬到门口的大树上又不敢下来,常把李沫气得肝痛,爬上去把吓得瑟瑟发抖的臭小孩给抱下来。
他又想起暗喜站在无数尸体间回头望着自己一笑,瞧他笑得那么乖巧炫耀,他是不是到死都还觉得自己挺木奉的?
李沫看了两遍,突然把信搓皱了砸在暗悲怀里,冷冷问暗悲:“他没有给我的信?”
暗悲赶紧跪下请饶:“主子息怒,给主子写信岂不是太过僭越……”
“滚——!”李沫一把掀了桌子,桌上的白烛倒地熄灭,书房黑暗,透进一丝月光洒在李沫悲凉的眼睛里。
暗悲只好退了出去。
李沫捧着骷髅头问:“我养你这么多年,你们走的时候何曾与我告过一声别?”
“为什么没有给我的信?”李沫眼角发红,倚靠的黄金豹像只乖巧的大猫,磨蹭过来,伸出舌尖舔了舔他故作坚强的眼睛。
李沫抱住小豹子毛茸茸的颈窝,埋头在金灿灿的绒毛里,声音嘶哑无助:“宝贝,我又没了一个小子。”
小豹子用圆圆的小耳朵蹭蹭他的脸颊,呜咽安慰。
世子殿下从不在人前显露哪怕一丝一毫的脆弱,他只敢对着那头畜牲吐露心语,对着它才敢展露一点点真实的自己。暗悲不忍再听,去客房给影七送信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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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亲爱的们,我搞不清这个发布文章的原理,改过以后总是告诉我字数不够,我就在底下添了很多横线,然后后一章多加了八百字,算下来价钱还是优惠的!么么哒!
第九十三章 缓缓归(二)
走到半路碰见那个小医人魏澄,他刚给影七疗伤回来,暗悲这才知道影七被齐王世子关起来了,除了魏澄谁也不准见。
李苑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背后不算深的箭痕也上了药包扎,他也没有去庆功,挨个去客房看了看自己的影卫们伤势如何,又听影六禀报见闻。
李苑捻出一根檀香线香,点在案边静心,翻了一页书:“你们干的不错。你去把影宫择人榜交给谈苍云,让他们慎重抉择,一入影宫便不可回头了,反悔便是一死。”
影六犹豫道:“万一他们的仇家找上咱们的麻烦……”
李苑打了个呵欠:“影卫无姓名,进了影宫,世上再无平川苍云。只要是影卫,我齐王府都罩得住。”
影六颔首告退。
魏澄提着药箱匆匆进来,单膝跪地行礼。
李苑看了一眼他还裹着药布的小腿:“你坐下吧,跑了好几天了。”
魏澄如释重负,几乎瘫坐在软席上,吸了几口气,长长松了出来。
“殿下,属下给影七用了之前那种伤药,会痊愈得快些,您也知道,这种药会让身体暂时虚弱,五感迟钝,因为上次用过一回,所以这回增了一倍的量,可能更严重些,经脉滞涩封闭,连同内力一同凝滞,需静养一段时日方能痊愈。”
“你告诉影七了吗?”
“还没,他还没醒。”
李苑嗯了一声:“那就别告诉他了。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有军医照料。”
不告诉他?魏澄疑惑地揣摩世子殿下的意思。
李苑起身欲离开,魏澄匆匆跑过来跪在李苑身边,悄声乞求:“殿下,属下足够当影卫了吗……”
李苑没料到,经历了这么惨烈的一次战斗,这个小孩仍不改初心。
他笑了一声:“你去领一卷影宫择人榜,仔细读过再决定。”
魏澄惊喜得连连道是。
李苑拂袖出了客房。
昏睡中影七感觉自己泡在了温水里,有人在细细搓洗他皮肤上的血污,身体上缓缓游走的那双手掌心温润,贴在身上上说不出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