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后宫跟朝堂一样,需要制衡。
一家独大,对任何一个皇帝来说,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在后宫中,都是非常不便甚至有些危险的局面。
因为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外戚就是最有可能独大的一支势力,如果帝王用的不好,这支势力甚至可能反噬。
更何况以齐珩目前的身体状况,要想再拥有一个健康的、觉醒神武的皇子,恐怕至少得几年以后,在旭郞是目前齐珩唯一子嗣的情况下,杜家将来想不势大都难。
因为就算杜坚不想,本家不想吗?那些想要有拥立太子之功的人,也不想吗?
到了那个时候,齐珩一如既往地需要安国公这个外祖,也同样需要俞昭仪为他执掌后宫。
外有外祖安国公的势力为齐珩保驾护航,内有姨母俞昭仪为他打理后宫,就能让皇帝把精力都用在江山社稷上,何乐不为。
当然俞昭仪不是齐珩的生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利有弊的。
有利的一面,自然是齐珩不用像对亲母一样对她的每个意见和情绪都在意、都看重。
有弊的一面,俞昭仪对他自然也不如母亲对亲生儿子一样无私。
不过说到底,俞昭仪是需要依靠齐珩才能坐稳自己位置、才能拥有一定实权的,有自己亲外祖、亲母后的旭郞,可不会比齐珩对俞昭仪更好。
所以让俞昭仪做太后或者太妃,帮齐珩管着后宫,于情于理都是件对双方皆好的事情。
只是齐珩不知道,他那位表面憨直、实则包藏祸心的大皇兄,也老早在打着这个主意。
相比于齐珩还有安国公,齐琅没有位高权重的外祖,而且他的岳家在夺嫡时居功甚伟,范王妃为助其夫君成事,甚至不惜自毁形象,做个胆小懦弱又仗势欺人的妒妇,一旦齐琅成功夺位,范氏将来势必成为可左右皇帝的外戚。
所以俞昭仪和俞昭仪身后的安国公,对于大皇子来说,非常重要。
只是这一切,齐珩还被瞒在鼓里,齐璟想与他坦白,眼下正找机会跟齐珩从头说起。
……
听到二皇兄主动提及俞昭仪,齐璟一时之间唏嘘不已。
在这件事上,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与俞昭仪同流合污过,但心底对齐珩还是有愧疚的。
这份愧疚不因为俞昭仪是他的母亲而俞昭仪又一次次害了齐珩,而是源自齐璟自己。
他重新活过一世,救了自己,救了十一,救了少玄,看似也救过二皇兄,但到底没防住,还是叫他受了这么多苦。
过去齐璟羡慕过齐珩,嫉妒过齐珩,也尊敬齐珩,所以如今也心疼他这位二皇兄。
年幼没有了生母,一直活在波诡云谲的宫中,被诬陷,被攻击,重伤,中毒……以后还有不知道多少磨难等着他,好不容易要做太子了,如今却连健康的身体都没了。
想到这里,齐璟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算二皇兄知道真相后,会与他生出间隙,再也不信任他,甚至还会迁怒于他,他都要告诉对方……二皇兄作为一个受害者,他是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的。
齐璟抬头看向齐珩,表情严肃:“皇兄,关于俞昭仪,臣弟有些话要说。”
齐珩见齐璟这般认真,心中莫名有些异样,他也慢慢敛去笑意:“你有什么要说的。”
“其实,俞昭仪和齐琅……”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和宫人通传的声音:“殿下,七殿下,童大总管来了。”
这宫里,能被叫童大总管的,自然是皇帝身边的内官童海。
齐珩醒来后,皇帝和皇太后不仅亲自来,也常派遣身边的人来关心,所以童大总管过来,并不叫他们意外。
但让父皇身边的老内官等着,自然是不妥的,所以齐珩安抚地拍了拍齐璟的手臂:“有什么事,咱们之后再说。”
然后他就让人请童海进来。
和以往带着笑意进来不同,童内官走进来的时候步履沉重匆忙,脸色看着就不好。
兄弟俩心中一凛,皆以为是紫宸殿那边有什么变故。
童海给两位皇子行了礼,他先是看向齐珩,又快速地看了一眼齐璟,随即低下头。
“文思殿的昭仪娘娘,刚刚殁了。”
……
听了童海的话,齐璟的脑中一片空白。
没有埋怨,没有伤心,没有疑惑,没有后悔……只有一片空白。
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从东六所到了文思殿,也不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记得父皇对自己说了什么,直到再回到东六所,依旧恍恍惚惚。
谋逆发生之后,三个皇子被圈禁,多少宫妃被押冷宫,多少皇亲国戚、文臣武将入了大牢,都来不及处置,中毒的七皇子和二皇子相继醒来……到头来,却是文思殿的昭仪娘娘香消玉殒了。
不少人惊讶,不少人惋惜。
尤其是当俞昭仪不会葬在皇陵的消息传出,更多人万般费解。
昭仪娘娘的父亲是安国公,姐姐是已经追封为皇后的俞氏,养育二皇子,生下七皇子……这般出身和功绩,就算被追封为皇贵妃都没有人提出异议,怎么会连享配皇陵的恩宠都没有。
随后,有宫人传说,离京其实是昭仪娘娘的遗愿,陛下遵了她最后的愿望,才忍痛叫她回到俞家祖籍所在的。
七皇子身体刚刚恢复,仍亲自送母嫔棺椁到东境,其纯孝之心,天下皆知。
但只有齐璟知道,父皇到最后,终究是给他,给安国公府留了一点体面。
俞昭仪是自尽的,她吞金绞的首饰,正是当年被迫嫁入皇宫时,安国公府为她准备的头面。
等到齐璟护送棺椁到俞氏祖籍,又从东境回到宫中,已是夏初。
珩亲王还住在东六所养身体,所以齐璟给太后和父皇请了安后,就到东六所看望二皇兄。
经了两个多月的调养,齐珩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