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回来就有人给我做饭了!”
萧潇两眼弯起,笑得活像一头呼啦尾巴的大狐狸。
“唔,”阮暮灯抿抿唇,将唇角的笑意压下去,微微垂下眼睫,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明天想吃什么?”
“我前两天买了罐很木奉的秃黄油,明早就蒸点儿蟹黄小笼包吃吧,再来一碗酒酿丸子!”
萧潇回答得很快,好像早就想好了答案一样,“不过吃完得陪我出趟门,快过年了,再不去补充点存货,店家就要休假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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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暮灯原本以为萧潇口中的“补充存货”,是指一起去超市或者大卖场买年货,没想到萧潇却自己开了车,载着他一路驶向了城东有名的“古董一条街”。
“书房里不少材料都用得差不多了,里面好些都是没法网购的东西,得亲自去挑去选,用眼看品质,下手摸质地。”
萧潇将车子停在最靠近路口的一个楼盘停车场里,带着自家徒弟一路溜达着,朝往常不时光顾的相熟店铺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给阮暮灯普及材料法器的选购知识。
“这些店呢,多半就是做熟客和行家的生意,平日里很多东西都是不会摆在明面儿上的,第一次去,最好就是有人领着,让店家认个脸熟,知道你是有人罩的,就知道该‘凡事留一线’了。”
他笑着说道,“如果没人带路呢,你自己首先就得‘眼毒’,而且要‘嘴利’,在店里绕一圈,再和掌柜的盘上三两句,就得判断出哪些店是真能做你生意的,哪些店又是压根儿没好货光忽悠外地客的。而且还半点不能露怯,如果让老板觉得你是个不懂行的,别人说不定就敢下手坑你了。”
阮暮灯边听边点头,心中默默琢磨,只凭自己现在的眼界阅历,若是没有萧潇领着,怕是没法做到‘眼毒’或是‘嘴利’中的任何一样。
古董街的正式名称叫金水街,坐落在旧城区中心地带。
它原名叫浸水街,顾名思义,在旧城改造之前,这里的下水道排水系统十分成问题,每到夏季暴雨之时,此地的积水定然会漫过脚背,故而有了这样的名字。
民国时,这条街上就是古董商店聚集的场所,街头多是地摊游商,往地上铺一条帆布,再摆上些七零八碎的物件,就算一摊生意了。这些地摊上的玩意儿假多真少,也九成九不值什么钱,但总有许多人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每天在各个摊子上扒拉来扒拉去,想要低价“捡漏”,买卖双方在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中你来我往,生生吵出了一片繁华景象。
而街道中后部则是林立的店铺,里面许多老店都是历经数代经营,一步步积累到现今规模的。这些店铺里多是卖古董和文玩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卖砚台狼毫一类的文房四宝,甚至还有专营根雕、书画、石碑的。
一部分店面则专门做宗教生意,从香烛黄纸到神像法器应有尽有,另外还有少数几家,还会给萧潇他们这类“专业人士”提供那些平常店面根本找不到的施法材料。
这些店铺平日里人流量都不大,看上去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但许多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主。尤其是那些在此地经营多年的老店,手里都有几件镇店的宝贝,平日里轻易不拿出来示人,不过一旦遇到适当的买家,一出手就起码是六、七位数的价位。
阮暮灯现在好歹也是个辨识度很高的当红鲜r_ou_了,所以出门之前,萧潇给他变了一下装——简单来说,就是带了副浅棕色的墨镜,然后扣了顶太阳帽儿。
两人没有在熙熙攘攘的地摊区域停留,而是一路走进了金水街深处,里头人流稀少,也没有谁特别在意过路人的长相,所以阮暮灯一路上都没有被任何人认出来。
萧潇带着徒弟进了一家叫“来了斋”的店铺。
店面很深,天花板略有些矮,没有开灯,窗帘半掩,家具颜色也都很厚重,使得整个店面明显很是昏暗,给人一种“黑店”的错觉,若不是萧潇带着他,阮暮灯觉得自己是绝对不会往这样的店铺里钻的。
“哎呦萧老板,您来了呀!”
店主是个干瘦的中年人,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对小吊眼,嘴唇上两撇小胡子,原本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面煲着连续剧,一看来了熟客,连忙把视频关了,满脸堆笑迎上来。
“是,趁您这儿还开着,来补点儿东西。”
萧潇微笑着,掏出一张清单递给店主,让他按照上面列的材料给他捡齐了。
“哎呦,买这么多呀,看来您最近生意不错啊!”
店主里里外外忙乎着,利落地从店铺各个角落里捧出大大小小的盒子和口袋,又分出萧潇需要的量、
“还成。”
萧潇笑着回答,拍了拍身边阮暮灯的胳膊,“今儿顺便带他过来瞧瞧。”
“哎呦,这小帅哥长得贼养眼了,看着有点像电视里那个谁啊!”
店主眯缝着眼,把刚刚摘了墨镜的青年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还未请教,这是您家哪位?”
萧潇笑着搭住青年的肩膀,“他么,我小徒弟呢!”
“哦哦!原来是您家高徒呀!”
店主连连点头,将一个口袋摊开到两人面前,“您看看这个,我们这一批朱砂,品质真是没治了,颜色特正,红得跟血似的,还贼细滑了,就没有一点儿结晶的!”
萧潇取了一把小勺子,从口袋里舀起一点粉末,铺在白纸上仔细研磨开,“行,那就再加三两吧。”
“好咧!”店主利落地又给称了三两。
过了十分钟,清单上的东西都清点利落了,萧潇一一检查过品质和数量之后,便爽快地刷了卡付了钱,完成了这单生意。
第 39 章、六、耳报03
“袁老板,您家最是不是进了什么好货啊?”
低头签名的时候,萧潇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呀啊,您消息哪儿来的,怎么就那么灵光了?”
店主先是一愣,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凑近萧潇,压低了声音问道:“我还没放出风声啊,您居然就问起来了,怎么,您这是想看了?”
萧潇努努嘴,“唔,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呗。”
店主听到他的回答,干脆就去把店门锁了,恭恭敬敬地将两人请到了二楼去。
像这些店里“货源”,大部分来源于三处:走街串巷上山下乡从不懂行的人那儿收来的,生意失败或者家里遭了变故的落魄“贵族”手里流出来的,还有“土夫子”们从地下挖出来的。
然而这些店有个不成为的规矩,不能胡乱打听宝贝的出处。店主若是愿意给你“讲古”,那他说便是宝贝的来历,即便你不相信他的那一套词儿,也不能穷追不舍寻根究底。
小胡子店主给两人泡了一壶毛尖,又抱上来一个箱子,从里头拿出了三样东西,端端正正摆在两人面前。
那三样东西,左边是一个锦盒,里头有一只寸许长的玛瑙茶杯,中间是一个青玉荷叶笔洗,最右边则是一柄锈渍斑斑的铁匕首。
萧潇上来便看中了那青玉笔洗,但并不上手去碰,而是让老板戴上手套端起来,从各个角度展示给他看。
这也是古董行业里的规矩,若是买家在东西成交之前随随便便就上去乱摸,万一有了个什么磕碰损伤,该算是谁的责任,又要怎么赔偿,那就很难攀扯清楚了。
“这是明朝万历年间的东西。”
店主将笔洗端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这件古物的价值。
他从笔洗的来历、材质、色泽、雕工一直扯到朱翊钧的奇闻轶事,当真是口若悬河,直把它说成是一样天下无双的传世绝品,萧潇只是含笑听着,偶尔点头摇头,看不出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阮暮灯作为一个外行人,此时一言不发,默默听两人说话,像海绵吸水一般,飞快地吸收着这些对他来说无比新鲜的知识。
萧潇和店主又闲扯了一阵,店主说得口干舌燥,他放下手里的玉笔洗,一口喝干自己那杯茶,用手绢擦掉额头的汗水,“不知道您觉得怎么样?”
“唔,年代么应该没什么问题,品质和雕工也还凑合。”
萧潇勾唇笑笑,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飞快的勾了个圈,“不过,我只能出这个价。”
“什么!太低了吧萧老板!”
店主瞪大他的吊梢眼,右手也飞快地比划了一个手势,“起码也要这样。”
于是两人就价格问题进行了好一番你来我往的较量,阮暮灯看不懂他们的手势,像一尊安静的童子雕像一般,认真细致地观察萧潇的一举一动,学习他的言谈举止,同时在心中默默模仿他的笑容和眼神。
“这样吧,我加一个数。”
萧潇右手轻抬,食指扣在无名指上,下巴朝桌上的东西轻轻抬了抬,“笔洗和匕首,我都要了。”
“这……”
店家一张脸皱得像个脱水的橘子,“这价钱还是有点低啊!”
“怕是不低了吧?”
萧潇挑眉,“袁老板,您自己怕也知道,那匕首肯定是刷了盐水,在s-hi土里埋过几个月,故意做旧的吧!剑身没有铭文,剑柄也是近代才配的仿货,我出这个价钱给当个添头,你也不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