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
周涵顿时萎靡了下去,连继续吃蛋糕的兴致都没有了。
病房一时间陷入了微妙而诡异的沉默之中。
就在此时,房门传来了三下有节奏的敲门声,随后又有一人推门进来,“啊呀,萧潇和阿阮也都在啊。”
来人微笑着走进病房,朝里头的三人招呼道:“我来看看周涵的情况。”
“白、白先森!”
周涵整个人在床上弹了一下,差点儿掀翻了膝盖上的点心盘子,“你、你来了!”
“对啊。”
白意鸣白影帝怀里还抱着一大捧康乃馨,“你今天看起来精神多了,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吧?”
“嗯嗯嗯!”
周涵用力点头,双耳耳根有些不自觉地发红。
和几乎每天都来的阮暮灯和隔三差五也会跟来的萧潇不同,周涵已经在这儿住了八天,白意鸣只在他刚刚醒来那晚,同那两个“调查员”来过一次,而且明显很是忙碌,只呆了不到五分钟就接了个电话,随后便匆匆告辞了。
“我看你说话还不太利索,伤口还疼吗?”
白意鸣拆开自己带来的花,一朵朵c-h-a进床前的玻璃花瓶里。
他今天穿了一套很低调的素色休闲装,戴着一副银丝边眼镜,头发没有上发胶,刘海从额角自然垂落,面容比荧幕上那文雅清癯的形象还要柔和三分。
周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心脏在胸腔中碰碰直跳,紧张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唔,我好、好多勒!”
周涵用力摇头,“不疼了!”
白影帝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周涵床边,距离适当,不过分靠近,又让人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他的关怀之意。
他陪着周涵聊了一阵,作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接近十多年的大前辈,白意鸣的说话艺术,可比阮暮灯这种还十分青稚的新人菜鸟高出起码一个等级。
他语速不快,但咬字清晰,语调抑扬有致,说的话题多是这几天的圈内趣闻,虽然都不是些什么大事,但却讲述得十分有趣,让几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的。尤其是周涵,那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单手扶着自己那才错过位的脆弱颌关节,依然不妨碍他笑得跟朵刚刚打过露的花儿似的。
很快地,半小时过去了,护士进来换了一次针水,又顺带提醒说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三人便十分有默契地起身告辞了。
“不需要把周涵的记忆消除掉吗?”
三人离开病房,阮暮灯替他将房门掩上,忽然想起这茬,于是轻声问萧潇。
“我当时也没把你的记忆给消了啊。”
萧潇回头看向阮暮灯,唇角挂着一抹笑。
阮暮灯知道对方指的是当初他在郗家村那茬儿,若是那时萧潇像对待王朝马汉那样,让人把他的记忆给抹了,怕是他现在依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武替,辗转在各个剧组里,寻找他那渺无音讯的哥哥,和现在比起来,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没关系,周涵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其实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留着他这段记忆也没有什么大碍。况且他知道的情报对我们还很有用,尤其是关于夺舍了沈蕊和李小雅的‘那东西’的细节,以后还要找个时间再仔细问问。”
“嗯。”
阮暮灯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白意鸣和萧潇并肩走在私人医院的走廊里,边走边说着话。
“如果周涵的描述没有错漏的话,那应该是以虫蛊作为媒介的夺舍。”
白影帝轻声叹息道,“夺舍了李小雅r_ou_身的那蛊虫离开之后,虽然她身体还活着,但仅剩下一魂一魄,老爷子亲自看过,说是连他也没办法了……”
“唔,”萧潇点点头,神色严峻,“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带走了那只蛊虫,又到底想要干什么……”
“当时那黑衣人说过,要给她重新准备一个更合适她的r_ou_身……”
阮暮灯作为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的当事人,他一直对当时让那黑衣人跑了的事耿耿于怀,“对不起,我那时……”
“别胡闹!”
萧潇猛然停住脚步,一扭头瞪向自家徒弟,“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单枪匹马和一个能cao控厉鬼的降术师对上,你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死的!”
阮暮灯很少见萧潇露出这样严厉的表情。
他的师傅比他矮了几厘米,此时以很近的距离自下而上瞪着他,两道淡色的眉毛立起,琥珀色的虹膜像烧着一簇火苗,右眼角一小颗泪痣似乎也在微微颤动。
“阿阮,我是说真的。”
萧潇伸手捏住阮暮灯的胳膊,又转头看向白意鸣,“还有意鸣你也是。”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以后一定要非常小心,如果再遇到那黑衣人,千万不能和他直接对上,一定要立刻逃走,知道没有?”
“这……”
白意鸣见萧潇教训自家徒弟,居然把他也算进去了,不由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应该没我什么事吧?我本来就只是个联络员而已。”
他想了想,又问道,“不过,你好像很忌惮那黑衣人似的,是不是对那人的身份有什么线索了?”
萧潇放开阮暮灯的胳膊,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不过……”
他眉心深深蹙起,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嘴唇,“我后来检查过那死玉里的厉鬼,觉得那祭炼的手法倒是挺眼熟的……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故人?”
白意鸣和阮暮灯此时倒当真默契十足,异口同声地问道。
以他们的认知,虽然萧潇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做事随心所欲,甚至时常会让人感觉他有些不着条,但本事却是实打实的,修习的也都是道门正统的术法,手段也光明磊落,很难想象,似那黑衣人一般会将魂魄练成厉鬼的降术师,竟然会被他称为“故人”。
“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萧潇别过头去,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别问了。
“那人早就死了。”
第 49 章、七、游仙01
元宵过后, 阮暮灯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他现在知名度已经高了起来, 一些琐碎的平面广告,杂志内页之类的工作也渐渐多了起来, 经常要配合剧组参加一些综艺节目录制, 时不时还有些路演或者商演活动。
不过阮暮灯发现, 在自己这些天四处跑日程的时候,以前一直宅在家里的萧潇, 似乎也经常要外出, 而且一去就是一整天,常常是大清早就自己驾车出门, 不到晚饭时间都不回来。
青年有两次忍不住问自家师傅, 最近每天这么早出门究竟是在忙些什么, 都被萧潇以“小孩子家家不要管大人的事儿”这种混蛋理由随便就给搪塞了过去。
时间很快进入了四月,A市的气温已经明显回升,绵绵春雨之中,路旁的槐树全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街头巷尾都能闻到含笑花清冽的香味。
荣盛集团的老板岳嘉鸿前些日子刚刚经历过喜气鬼和丧气鬼的双重惊吓, 虽然折了个不成器的私生子, 还把自己折腾个够呛,但好歹结识了萧潇这个在他看来真是一身本事的大师。
因着港城出身的缘故,岳老板一向就对风水玄学一类的事儿特别在意,又加之不久前才亲眼见过自家私生子和那小模特的鬼魂,差点儿就把小命给丢了,从此之后不仅改邪归正, 不再吃喝嫖赌,还隔三差五就去做点儿慈善,或者干脆开个水陆道场给自己积福之外,更是时不时就惦记着给萧潇问个好送个礼,只求以后哪一天万一又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好能及时抱上萧大师的金大腿儿。
刚巧这年后赶上洪双发导演筹备着要开一部两岸三地合拍的新戏,名叫《粉饰》,走的还是他那香江老派黑帮警匪片的刚猛路子——警察卧底大佬杀手那老把式,再配上血腥味儿十足的街头械斗、码头枪战,你抢了我的女人,他杀了你的大佬,我其实想当好人,可三年又三年的狗血经典。
虽然没有多少新意,但就是有那么一群观众特爱吃这一套,加上导演的名声和主演双影帝双影后的咖位在那儿压着场子,料想票房就算不能大爆,也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岳嘉鸿既是这影片的投资人之一,又和导演洪双发是老乡,两人过去二十年来一直都是互相提携的合作伙伴,关系很是不错,于是岳老板提前看了剧本之后,瞅着里头一个角色,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越想越觉得有门儿,连忙给萧潇打了电话,将这机会推荐给了萧大师的爱徒阮暮灯。
岳老板给阮暮灯推荐的是《粉饰》里面的一个杀手角色。
刨除去双影帝和双影后四个主演之后,这个杀手已经是电影里的五号位了。
按照剧本的设定,这个杀手名叫Amin,从小无父无母,在九龙屋邨的握手楼里被爷爷养大,十岁的时候爷爷去世,半年后,他便因为多次偷窃罪和持刀伤人被关进了感化院一段时间,出来之后被黑帮老大收养,训练成一个擅使短刀和枪的杀手。
因为这孩子成长环境特殊,故事开始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愉快犯”,以杀人为乐,没有善恶观念,酗酒抽烟,即便是用小刀割开一夜情对象的喉咙的时候,脸上也带着花儿一样天真而又残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