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 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萧潇随手在徒弟后脑揉了两把,就拿上车钥匙, 带着人出门去了。
因为萧潇以前常开的SUV被犬鬼在车前盖上砸了个大坑, 送修还没回来的缘故, 这几天萧潇用的都是弎子备用的一台外型有些s_ao包的香槟色莲花。
跑车出小区以后直接上了环城高速,一路风驰电掣,半小时后,停在城西城隍庙附近的商店街前。
时间已是晚上将近十点, 这一带绝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了门, 游人和香客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两人绕进城隍庙后门旁一条古旧而复杂的老胡同里, 拐了两次弯,不多会儿就看到警察用黄色塑料胶带拉起的显眼的隔离带。
打电话联络萧潇的,便是阮暮灯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古先生。这时古先生已经派了个年轻的弟子守在隔离带旁,远远看见萧潇他们来了,立刻朝他们挥手。
“里头情况怎么样了?”
萧潇带着阮暮灯,跟随带路的年轻人穿过封锁线, 朝着出事的店铺走去。
“很乱,乱套了!”
小伙子用力咂了下舌。
“他们的掌柜和一个当班的小伙计死了,发现尸体的还是个偶尔进店的普通人,当时就吓得大喊大叫起来,惊动了左邻右里,闯进来好些看热闹的,还有人想趁机顺走铺子里的东西,结果被防盗的咒术伤了,大师他们还在那收拾呢……”
那年轻人一边摇着头,一边将他们领到一家砖红色门楣,装潢古色古香的店铺前。
阮暮灯抬头一看,门前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百藏记”三个烫金字,旁边还有一个仿印鉴风格的巨大的繁体“当”字。
原来这是一家典当行。
“这家‘百藏记’是A市资历最老的当铺了。”
萧潇轻声解释给阮暮灯听。
“和普通当铺不同,他们除了一般的金银珠玉、古董字画、文玩摆件乃至贵重家具之外,还会收一些天材地宝、法器宝具。甚至还有些土夫子倒腾到好东西,又一时半会难以脱手,就会将明器暂时寄存在这里。”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百藏记背后的东家在咱们这一行里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大门派了,所以吧,虽然生意上难免有些打擦边球的,古老爷子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了。”
正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到大堂,看到里头穿梭的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以及一个静静矗立在柜台前的老人。
“古老爷子。”
萧潇领着自家徒弟,上前打了个招呼。
走得近了,阮暮灯才看清了传说中的古先生那令人过目难忘的长相。
这位姓古的老人身披土黄色袈裟,看上去足有八九十岁的年纪,干瘦佝偻,而且胸廓凹陷,使得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费力。
虽然他做和尚的打扮,但头发没有剃光,约莫寸许长的发茬已经连根都白了。
而且与阮暮灯曾经见过的无嗔、无痴两位大师悲天悯人的长相不同,这位古姓老人骨相很是难看,鼻梁塌陷、鼻孔朝天,嘴角下耷,法令纹很深,一对眼球上厚厚地蒙着一层白翳,显然是失明已久了。
古先生朝他们点点头,没问萧潇怎么就把平日里藏着掖着的宝贝徒弟也一起带来了,而是默默地领着他们往里头走了几步,去看倒在柜台后面的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穿着浅灰色汉服短打的精壮小伙,生前应该是个爽利人,只是此时脖子处有一个血r_ou_模糊的创口,从里头流出的血将前襟布料都染成了红黑色。
阮暮灯蹲下身,仔仔细细地看了片刻,抬头对萧潇说道:“这伤口……”
“没错。”
一旁的古先生点点头,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的后半句,“你猜得没错,确实像是猛兽撕咬出来的创口。”
阮暮灯吃惊地睁大眼,十分意外面前这位眼睛看不见的老人,是怎么知道他没说出来的话的。
萧潇朝自家徒弟笑了笑,张口比了个嘴形——他、心、通。
阮暮灯更吃惊了。
所谓“他心通”,乃是佛教用语,即“证得他心智”,也就是能如实了知他人心中差别相的神通力。
但凡把“他心通”练到极致的,都能不用耳听、不用眼看就知晓他人内心想法,简直准得如同两人共用一个脑子一般。
可“他心通”也有缺陷,一是不能用这项神通去探旁人隐私,否则就是造业力损福报,二是许多身怀异术的人,常常有对付他心通的一套秘法,要不然“白意鸣”壳子里的萧宁这些年常常在古先生眼皮子底下出出入入,身份应该早就暴露了才对。
“掌柜的遗体在里头,你们跟我来。”
于是萧潇和阮暮灯跟着盲眼的老人穿过一道偏门,顺着一条有些狭窄的廊道到了后面的小仓库里。
“这儿是百藏记收藏精贵物件的地方。”
古先生指着那些空荡荡的货架说道。
阮暮灯朝四下一看,一个二十平左右的房间里竖了八个红木架子,却都空无一物,只有最靠里侧的一个架子倾倒了,几只大小各异的精致木箱四散落在地上。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身穿中山装的大叔,蜷缩在倾倒的架子与墙壁的夹角中,人已经断气多时,只是依然双眼圆睁,表情痛苦,手里握着一串钥匙,脖子上同样开了个撕咬出来的大洞。
“这货架都是施过空间法术的,典当品摆进去以后,除非用特定的方法取出,或者暴力破坏掉柜子上的术法,不然上头的东西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萧潇轻声对表情疑惑不解的自家徒弟解释道。
“死去的这个掌柜,已经在百藏记里工作了三十多年了。”
古先生摇头叹气,一双被白翳蒙住的眼睛悲悯地“看”向那死不瞑目的中年男子。
“我让二掌柜的核对过铺子里的货品名录了,只丢了一口箱子,是在半年多前寄存的,寄存人只留了个‘赵’姓,册子上写的物件是:白玉把件一枚。”
萧潇摸了摸下巴,深深蹙起眉,“这听起来确实很像是萧宁一直在找的白玉蝉。”
到了萧潇这个程度的修为,古先生的“他心通”在他身上已经不能起作用了,所以他想和老人商量事情的时候,还是要说出来。
“是啊……”
古先生叹了一口气,“你先前说你在回家路上曾经遇到过犬鬼,我怀疑,那或许就是掌柜和伙计脖子上的致命伤来由。”
“所以,现在两只玉蝉都落在萧宁手里了吗?”
萧潇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如果它们真是避祸挡灾的宝贝,那么现在他就已经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降术了吧……”
“避祸挡灾?”
古先生虽然年纪很大,耳朵却依然灵敏得很,立刻敏感地捕捉到了萧潇话语中的关键词。
“嗯。”
萧潇点了点头,将自己关于玉蝉的推论简略跟老爷子说了。
“不,不对。”
古先生听完后,却摇着头,并不同意萧潇的看法。
“我听你对两只玉蝉的形容,觉得它们分明更像是传说中的‘y-in阳玉’。”
他沉吟片刻,开始解释道:“相传北邙山曾有古玉,天生y-in阳二色,各取之雕成压口,y-in玉可保r_ou_身不腐不坏、虽死犹生,阳玉则可留存r_ou_身一口阳气,令其魂不离体、不死不灭。”
“听上去像是镇尸定魂用的东西。”
萧潇和阮暮灯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用y-in阳玉做的压口的效用。
“不过我在‘水’字降墓里时,遇到的那具嘴里含着墨玉蝉的女尸,确实如您所说,多年来不腐不朽,面容身体依然栩栩如生。等我把玉蝉从她口中挖出的时候,那具女尸就迅速腐败风化了。”
萧潇回忆着自己在降墓里的所见,觉得确实符合古先生的说法。
“可是,如果只是镇尸固魂的压口,等到了要用上那俩玉蝉的时候,即便还没死,也已经是半死不活的只剩一口气了吧?”
萧潇不解地看向古先生。
“这对萧宁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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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农历十五,晚上十点,黄龙府白家老宅门外。
一男一女站在院门外,伸手叩响了门环。
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堂堂,气质温文,一身月白对襟唐装烫得笔挺平整,只是一侧脸颊上突兀的贴了块医用敷料,显得十分违和。
女人则要更年青一些,一头银蓝的长发高高地扎了个马尾,深灰无袖背心配紧身热裤,脚上蹬一对露趾凉鞋,身后还跟着一条全身漆黑的大狗。
片刻之后,门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诧异地看着门外的两个不速之客。
“请问,两位是?”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茫然。
要知道,这整座山头可都是白家的地盘,附近布着阵法,会在每日日暮时自动启动,将来访者全部挡在外面。
而且要到达大宅,一路上还要经过两处岗哨,每一处都有巡守的人,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地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