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火苗甩出去的一瞬间,梅瑾行畅快极了。
谁知火苗沾上易燃物,一下子蹿起,席卷整张木床。
梅瑾行眼睁睁看着火焰卷上他的衣裳,灼热像蛇朝他身上攀爬,想要钻进他的皮肤,侵蚀他的r_ou_,将他燃烧殆尽。
梅瑾行吓蒙了。
这时,穆少何反应过来,把人拽出火海,扑上去把他身上的火扑灭。干完这一切,两人发现,整间屋子都在燃烧。
“着火啦!”外面有人大喊。
一片慌乱。
穆少何将人护在怀里,盯着被火阻隔的墙边的巨大铜镜。看准时机,低头,抱人,往铜镜的方向直直撞过去。
触镜宛若无物,霎时间,灼热与浓烟远去,江水灌入口鼻,穆少何浮出水面,发现梅瑾行在挣扎中不断下沉,便潜下去将人带上来,往岸边游。
上了岸,梅瑾行趴在地上不停咳嗽,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但幸好人没事。
穆少何正要爬上岸,突然听到上面的人说,你要杀我吗?
穆少何不禁又想低头看自己的脸,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长着一张正宗坏人脸。
梅瑾行经历差点被火烧死,被水淹死,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死。
荆南多美。看远处的花坊金碧辉煌,杨柳依依,比北淮好看不知多少倍。
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他想回家。
梅瑾行精神很差,似乎崩不住了,坐在地上开始自言自语。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穆少何见他耷拉着脑袋,想安慰他,又不知怎么说,想到或许在那么黑得房间里,小乞丐没认出自己,便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小乞丐,不认得我了?”
梅瑾行此时的内心正脆弱呢,抬眼,认出是今早救他的男子,眼泪啪嗒啪嗒落得更凶了,还把穆少何的手打开。
穆少何郁闷了。
梅瑾行抽抽噎噎:“你手里有蛇,别碰我。”
穆少何听到不是怕他,是怕蛇,高兴地把一直盘在手腕上的小红蛇赶下去,掀起袖子,举着双手给他看:“没有了。”
小红蛇非常委屈,爬到小角落里,将自己盘起来。
梅瑾行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抽鼻子。
穆少何轻轻地把手放到梅瑾行的脑袋上,摸了摸,头发凉凉的,又s-hi又软。
梅瑾行哭出来后,心情好了很多。
穆少何笑眯眯地凑过来:“哭完啦。”
梅瑾行有点不好意思,将头扭向别处。
穆少何的脸跟着他的视线转到他眼前,笑:“我不是坏人,不拿你炼蛊,也不拿你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梅瑾行听了,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脸上。
“那个卖身契是真的,”穆少何有点可惜,“我可是边找你边写出来的,一下就被烧没了。”
“我不会签的,”梅瑾行认真道,“我要回家。”
穆少何收起不正经,跟他分析:“但你一个人,回不了家,即使会了家,依然会被盯上,甚至家人也会有危险。今晚一过,世上还有辟血人这个消息便会流传到整个荆南的术士耳中,不管你跑到哪里,都会被不同的人追捕。抓住你后,放血、剖r_ou_还不算什么,把你做成不人不鬼的蛊,让你不停生育看能否生出新的辟血人……那才是真正的炼狱。”
梅瑾行脸色不佳:“我不是姑娘。”
穆少何一脸平常道:“男子怀孕,虽然逆天而行,但对于厉害的术士来说,不算什么。”
梅瑾行脸色发白。
“但我可以保护你,”穆少何朝他伸手,“你不考虑一下”
梅瑾行望着这骨节分明的手,问:“你需要什么?”
穆少何笑意满满:“我需要一个小厮。”
梅瑾行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了一声。
“每天跟着我、伺候我,跟着我驱邪抓鬼,让我开心。”
梅瑾行说,他不会逗人开心。
穆少何说,只要自己看到他,自己便会开心。
梅瑾行狐疑:“为什么?”
“美人在前,心情愉悦。”穆少何风流一笑。
哦,原来是个色胚。还是个脑子不太妥当的色胚。
梅瑾行不怕浪荡子,就怕大恶人。
所以他点头答应了。
在一个凉风习习的夏夜,参加万赏会的术士们,没能得到珍贵的辟血人,败兴而归。而穆家年轻的家主捡了一个漂亮的小厮,开开心心地带回府了。
☆、第八章:小厮
穆家是荆南威望最高的术士家族。
两百年前,穆家的祖先救荆南于水火之中,使其免去灭国之危,当时的荆南百姓将他当成神来崇拜,而国君不仅让他成为国师,还让其子孙世代都可继承国师之位,耀极一时。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术士家族崛起,穆家不再一家独大。即便如此,他依然是荆南数一数二的家族,穆家家主受国君的直接诏令,上寻龙脉测国危,下斩邪祟驱恶鬼,民间传颂,朝臣仰望,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
当然,事事绝无完美。
当年,穆家祖先只娶了一妻,只生了二子,没有旁支亲属;而两百年间,穆家与“百子千孙”、“儿孙满堂”更是绝缘体,几乎是单代单传。到了第二十七代,正值壮年的穆家家主暴毙身亡,其子年岁尚小,无法接任家主,穆家旁支也无厉害的术士能胜任,一时间,穆家岌岌可危。其他术士家族虎视眈眈,准备伺机而动。
就在大家想着百年穆家正要因此没落时,横空出现了一位穆家大少爷。大少爷用精妙绝伦的术法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得到国君的赏识,成为了第二十八代穆家家主。对于这位神秘的年轻家主,众人充满了好奇,而有关他的传言,也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成为坊间口口流传的小故事。
比如,穆家家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见过他的姑娘不禁春心萌动、芳心暗许,被迷得七晕八素找不着北,只想着怎么嫁给他;
比如,这位家主不喜欢上朝,一个月去了没五次,国君对此也没有异议,挥手竟让他去了,大家啧啧称奇;
再比如最近出的新鲜事。穆家家主为了一个小乞丐闯入妓院。
在酒馆里听书的百姓非常好奇。
那说书人也不知情况,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张口便说,那穆家少主看上了落难妓院的美人,被其容貌吸引,一见倾心,便金屋藏娇,两人被翻红浪、夜夜笙歌,好不惬意。
于是,穆家家主的风流形象经此再登高峰,以他为主的小话本纷纷扬扬,流传在闺房密语中,令人面红耳赤,香汗淋漓。
不过故事中的美人,此时正蹲在院子里,为年轻的家主洗衣服。
梅瑾行到穆府一个月了,每日早起伺候穆少何穿衣洗漱,跟着他四处乱逛无所事事,反正除了屈指可数的上朝,其他时间梅瑾行都在穆少何身边,寸步不离,尽心尽职地做着贴身小厮的分内事。
穆少何也真如那晚所说,没有拿他做奇怪的事情。只是这人整天很闲,也没什么朋友,每时每刻都在s_ao扰他这个小厮。
“小瑾,你说实话,我是不是坏人脸?”穆少何双手抱住梅瑾行的头,强迫他不许转开视线,梅瑾行对上他的剑眉星眸,挺鼻薄唇,不自在,敷衍了事说不是的大人你正人君子脸,正派人士脸,坏人哪有你那么俊呢。
穆少何听得开心,但依然不松手。
“那你在客栈怎么逃跑了呢?”他问的认真。
梅瑾行隐约看到了他藏在手腕里的一抹红,只能老老实实说他那时候见又来一个术士,觉得术士都是坏人,吓跑的。
穆少何才把手放开。
又比如有一次,穆少何带他去田里摘了一天的瓜,然后拉到集市里卖,怎么卖呢?穆少何把Cao帽盖在脸上呼呼大睡,留下梅瑾行一个人吆喝、收钱,还要跟附近同样卖瓜的进行比拼,他手脑并用,努力卖瓜,把他累得够呛。到了日落时分,穆少何准时醒了,将梅瑾行赚来的一袋子铜板,全分给了其他瓜农,梅瑾行看着瞬间吐空的小钱袋,有点小伤心。不过那天晚上,穆少何送了他一只小白鸟,梅瑾行心情又好了。
梅瑾行挽起袖子,一边搓衣服,一边回想这一个月的点滴,觉得穆少何虽然有点轻浮,但总的来说,应该是个好人。
他把衣服拧干,挂好,转身回了屋。
穆少何虽是一家之主,但他不住穆府最大的院落,反而跑到这个偏僻的小院里生活。在梅瑾行到来之前,他一直都是自己洗衣做饭,所以他说他需要一个小厮,不骗人。
梅瑾行刚开始还可怜他,后来发现,穆府里的丫鬟小厮见到他穆少何都是眉开眼笑地喊大人,穆夫人也常常嘱咐梅瑾行要好好照顾他,十五岁的穆文间嘴上说不喜欢这个大哥,但看到梅瑾行经过时,也会让他捎带些吃食回去。
真是其乐融融,深得民心。
于是梅瑾行收起了他的怜悯。
他觉得自己更可怜。
梅瑾行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想东想西。
穆少何推门:“小行,今晚跟我出去。”
这位大人总是“小梅”、“小瑾”、“小行”三个称呼轮流叫他,梅瑾行已经习惯了。他应了一声,问要去做什么。
穆少何笑得很是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