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海的气味,s-hi热的空气,以及摆在街上的鱼干。
穆少何挑了最大的一家客栈,先把马车停好,带着梅瑾行进去,要了两间上房,点了一桌清淡的食物,不等梅瑾行动手,率先舀好一碗粥,放到他面前,梅瑾行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穆少何一句话都没说,低头扒饭,默默开吃。
满腔话语再一次堵在嘴边,梅瑾行只好拿起汤匙喝粥。
此时正是客栈人多的时候,而有人的地方,自然不缺消息。现在大家讨论得最热火朝天的,莫过于远在昌乐的蛊阵案。
喝完粥正在喂白雪吃馒头屑的梅瑾行忙聚神细听,穆少何却是神色未变,吃自己的第三碗饭。
“听说,十天前昌乐城郊的蛊阵,不是穆家干的!”
“是谁?”
“是高家的高子希!”
“这高子希那么厉害?”
“这人深藏不露。几日前,监察司在他府上发现了一个风水阵,进去一看,竟是一座比他府华丽十倍的楼阁花园,他用这处瞒着监察司开万赏会,从中谋利,同时养蛊,伺机作恶。”
“啧啧啧,在国君眼皮下整这些东西,这监察司形同虚设!”
纷乱的话语不断涌入梅瑾行的耳朵。
话说那晚过后,第二天天一亮,穆少何便带着梅瑾行出了城,躲进一家农户里。没过一天,昌乐便传出一系列令人猝不及防的消息。
比如蛊阵的真凶、隐秘的万赏会,都被摊在阳光下,成为百姓闲茶淡饭后的谈资。
而国君震惊不已,大怒下亲自审查,万赏会名单上涉及许多在朝的术士、家族,大家惊恐万分,直觉自己大难临头。
而穆家终于沉冤昭雪,但穆家穆少何被高子希所害,国君悲痛,把穆家次子提为新一任家主,同时下令全国通缉在逃的高子希。
梅瑾行听完,惊愕地望向穆少何。
穆少何淡定地又给他舀了一碗粥,让他吃完。
梅瑾行知道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好地方,乖乖吃了。
等两人上楼,穆少何把人送到房间正要离开,被梅瑾行连忙叫住。
“这是怎么回事?”
穆少何低笑:“荆风筠要杀我。”
梅瑾行终于看到露出笑容的穆少何,虽然笑中带着讽刺,但总归比冷脸的好。
“荆风筠是谁?”
穆少何看了他一眼,回答:“荆南国君。”
梅瑾行想了一下,说:“他说要抓高子希,其实是要抓你回去?那为什么不直接下令通缉你?非要张冠李戴,兜一个大圈子?”
梅瑾行怀着无数的疑问,连声询问。
穆少何倒了一杯热水,放到梅瑾行搭在桌上的手边,示意他喝,却不解答他的疑惑。
梅瑾行抬头看他,穆少何回望,两人四目相对,有刹那失神。
梅瑾行移开视线,等了一会儿,穆少何就是不说话。他看到旁边冒着热气的水,心思一动,想到穆少何喜欢捉弄人的x_ing格,便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
穆少何心里满意,面上不露,开口说:“因为高子希是万赏会的主人,只有他身范罪恶,荆风筠才有理由削术士。”
梅瑾行将所有信息联系在一起,突然懂了。
“你现在怎么办?会被暗杀吗?”
“我没事,”穆少何转身离开,“当务之急,是你的事。”
梅瑾行不想看到他这样子:“其实,你不必这样。”
穆少何停在门边,声音低沉情绪万千:“对不起。”
梅瑾行心里有点涩:“你这样………”
穆少何打断,坚定道:“我会救你的。”
房门轻轻阖上,人已经离开。
白雪扑到梅瑾行的怀里,享受他轻轻的抚摸。
梅瑾行睫毛长长的,低垂眼眸时,有种我见犹怜的错觉。
白雪舒服地叫了几声。
那个夜晚,其实他是愿意的。
中蛊了也无所谓,痛得要撕裂也无所谓,难堪得想死也无所谓。
他总归要做些事情,有自己存在价值,让自己不后悔。
他不介意。
他真的不介意。
只是。
梅瑾行按住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这里不舒服?
☆、第二十一章:海边
启天近日要举行海神祭典,城门查得很紧,见到可疑人员就会扣下。虽然不知道荆南国君对穆少何有无防范,为以防万一,穆少何决定留下来,等海神祭典过去。
而在这几天时间里,穆少何把梅瑾行照顾得很好。
体贴周到,温柔可靠。
只是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俊脸,让梅瑾行曾几度怀疑他是不是别人假扮的。在启天客栈的第三天夜里,梅瑾行甚至鬼使神差摸到他房间门口,想进去掀他的脸皮。
房间里黑灯瞎火,穆少何站在窗边看着梅瑾行到了门口,又离开,想叫他,不好开口,只能当没看见。
穆少何自然不知道梅瑾行在想些什么。
但他知道梅瑾行总用很微妙的眼神偷看自己。
穆少何想,是不是自己在他身边令他难受呢?
于是穆少何更加彬彬有礼,想着没事不在他前面出现。
可惜忍了半天,最后派血龙溜进梅瑾行的房间里,让它守着梅瑾行,以免出事。
血龙晃头晃脑,领命而去。
没多久,灰溜溜地回来。
原来它一现身,便被白雪发现了。
白雪一直记恨着那天血龙把它卷起来的耻辱。看到就啄它,毫不嘴软。
委屈的血龙狼狈地钻回穆少何的怀里,可怜巴巴。
穆少何放心不下,只能拿着一本书,整天坐在梅瑾行`房间门口。
而梅瑾行睡觉时间变长了。
等到日上三竿,他才睡眼惺忪打开门,被堵在门口的穆少何吓了一跳。
梅瑾行睁着猫一样的眼睛,问他坐在这里干什么。
穆少何想说我在替你守门呢,瞄到他没掩好领口那一片白,把调笑的话咽下去,只是面无表情地卷起书,让他下来吃早饭,自己率先下去。
将面瘫冷峻进行到底。
梅瑾行靠在门框上,望着这个客气疏离的大人,提不起什么劲来,懒洋洋跟着到大堂。
两人便如此微妙地过了下去。
到了第五天,城门重新开放,两人准备离开。穆少何牵着马车,梅瑾行正要上去,却听到穆少何问,想不想去看看海。
梅瑾行黯淡的眼里迸发光芒:“不急着走吗?”
穆少何见他这样子,想必他内心是欣喜向往的,便说已经等了五日,不在乎这一点时间。边说边把马车牵回原处,带着梅瑾行往海边走。
一路上都能看到兜着渔网、拎着鱼兜的渔夫,空气中的海腥味也越来越重,梅瑾行吸了吸鼻子,说满是鱼的味道。
海浪声随风入耳,激荡心房。梅瑾行看到远处那一线蓝,以及喧闹声,不禁加快脚步,十分热切。
海滩上有许多赤膊的渔民,以及停靠在海边的渔船,形成了鲜明的一副景象。
此时还是清晨,淡淡的云雾,映衬着蔚蓝的水,海风吹拂,全是海的s-hi意。
穆少何在梅瑾行身后,看到他轻快的脚步,露出久日未见的笑容。
这个难得的笑被转头的梅瑾行看了个正着。
梅瑾行的眼睛比前几天亮,水光透彻。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无边无际的海,一扫多日的忧郁,心情愉悦,忍不住:“你终于不板着脸了。”
穆少何心思一动,问:“你不喜欢我严肃的样子吗?”
梅瑾行转过身,海上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飞乱舞。
他摇头,说不是的。
“我不喜欢大人小心翼翼的样子。”梅瑾行把话说出来后,莫名放松。
穆少何盯着他,认真道:“你不是我的小厮,别叫我大人。”
梅瑾行与他对视,说:“那我叫你什么?”
穆少何:“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但别把话都藏着掖着,我傻,猜不到。”
梅瑾行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不远处的渔民已经上船准备出海了。他叫:“穆少何。”
穆少何应了。
风呼呼作响,幕天之下,两人相对而立。
梅瑾行把吹到脸上的头发拨开,说:“那你能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你现在这样,我不喜欢。”
穆少何向他走近:“哪样子………”
梅瑾行感受到穆少何靠近的气息。这种气息,夹杂着暧昧,令人目眩。
梅瑾行急忙后退几步。
穆少何见状,停下步伐。
两人都想起那个晚上。
一个心慌,一个意乱。
如果故事不是那样发展,或许穆少何就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害怕那么多。
穆少何不断拘束自己,思考着怎么做才能让梅瑾行称心。
他想弥补梅瑾行不假,但更多的,其实是怕自己被梅瑾行厌恶、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