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歌词怎么听怎么诡异。李信放下又一罐的啤酒,凑过来小声道:“这小子没骂人吧,在唱他自己?”
“……应该是吧。”姜烁不确定道。
“还在惦记着小钟呐。”
“那是啊,魂牵梦萦的白月光,怎么可能那么快释怀。”
“唉,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明明森林茂密,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关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李信怪腔怪调学他的话反问回去,隔空点了点他,“小子,对着镜子好好瞧瞧你的黑眼圈再来理直气壮地洗脱干系吧。”
当年最清楚他和乔觉事情的只有阮巍临和钟沛笙,前者是他亲自告知,至于后者怎么探听得那么明白,至今也是未解之谜。那几年李信忙着家事,同他们来往寥寥,差不多完全置身事外。
只是现在自己几多狼狈,连那个缺心眼的人也看得出来了。
姜烁本来觉得《织毛衣》的确说的是袁乐,可他又想,歌词也一样在写自己。
*
前面三年怎么庆祝生日都是弗莱娅c.ao刀,今年没了专业人士,又回了国,乔觉决定按照小寿星自己的意愿来办,而岁岁选择的地点——在成年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小孩儿的角度却那么理所应当——猫咖。
怎么和店主交涉成功能够举办派对、还能获得把“外来猫”桃子带进场地的许可,这些都是成年人们准备的事情,小朋友只要负责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地过好这一天。
梁忍给同时段的所有客人都准备了小礼物,秦家兄妹一个负责接送,一个帮岁岁打扮,艾伦、弗莱娅和那时候附近的邻居专门录制了小视频……她出生在单亲家庭,和祖父母鲜少来往,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被另外那个血缘赋予者知晓存在,但获得的爱从来不比任何人少。
岑淮西调好相机,指挥道:“小乔,你带温蒂去那边,我来给你们照一张。”
头上戴着小皇冠的岁岁抱着系上新蝴蝶结的桃子,猫咪伸出舌头舔她的掌心,小孩痒得咯咯直笑,乔觉抱着她,微微笑抹去她鼻尖上沾到的n_ai油。身后的落地窗兜住大片澄澈的光线,温柔漫过发梢指尖。
那是幅谁看了都会觉得美好的画面。
闪光灯喀嚓结束,岁岁抬手帮监护人整理好跟自己一样的纸王冠,乔觉亲了亲她的额头:“生日快乐宝贝。”
生日快乐,天天快乐,愿你和你另一位父亲一样,即使不再相见,也一生都平安喜乐。
第十一章 狠心删走昨天
“嗯……”
“到了。”
“挺好的。”
“没有难受。”
“有点冷,不过还好。”
梁忍在电话那头唠叨,乔觉有一搭没一搭接着话,相距千万里,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微的失真。本来长途飞机就劳累异常,肚子里的小东西像是感知到了同亲缘的分离还不安分,抗议似的捣乱,阵痛浪潮般时时拍来,好在旁边坐了个学医的女孩子,帮助他度过了最难熬的阶段。
行李箱靠在脚边,蒙着些长途跋涉的灰尘,他抬手贴上玻璃墙,明明冷意完完全全被阻隔,却好似依旧触得到那些冰凉的温度。
在下雪啊。
成千上万的晶体从灰白色苍穹深处坠下,乔觉默默注视着它们,他在热带生长,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雪了。
精疲力竭来到异国他乡,落地已是冬天。工作移交得顺利,找房子却遇到了问题。没有固定地方只能暂住旅馆,老板娘是个和善的老太太,也是个外国人,年轻时候丈夫和儿子在意外中不幸去世,散心旅行到这个地方从此驻扎下来,一过就是几十年。
他在旅馆呆了两个星期,早出晚归日日奔波,整个人消瘦一圈,眼窝泛着疲倦的青。又一次深夜归来,捧着热咖啡看电视剧的老板娘把他叫住:“如果不急的话,聊聊天?”
他没什么倾诉的意愿,但孤独冰冷的时刻有人愿意陪伴总是好的。
旅馆里温暖得让人发困,壁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着,老板娘给他泡了牛n_ai,没问他,到底把自己的生平讲成一个瑰丽的、又有些伤感的童话。
乔觉抚摸着光滑的杯柄,问,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猜得到。她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吗,你看起来就像一个被伤了心的小伙子。
但是没关系。她眼角的纹路很深,是岁月雕刻出的花朵。她口吻温和,你已经决定开始新生活了不是吗?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接到那个电话很偶然,彼时正推着购物车在宜家里茫然地挑选,口袋里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贴着他的皮肤微微发麻。乔觉把台灯丢进车里,手忙脚乱找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那边上来叽里咕噜一大串问候,热情得乔觉以为打错了号码,移开看了看,忍不住打断道:“你是……”
“艾伦,我叫艾伦。”那边道,终于讲出主旨,“我听说你正在找房子,我们这儿正好有空的,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乔觉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电话,“嗯”了一声。
他们很快敲定了看房子的日期,乔觉想这一定是老板娘带来的好运,在回去的时候特意买了一樽造型古旧的留声机送给她当作礼物,也同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几天后连找带问来到了那幢阳光下看起来亮晶晶的房子前,院落覆了一层洁净的雪,乔觉按下门铃,心中仍有忐忑,呼出一口气在冷意凝重的晨光中旋散成白雾。夫妻俩很快开了门,将他迎进家中。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这将是一段持续很多很多年的缘分。
*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你,真的很生涩,像个青苹果。”屏幕那边的弗莱娅捂着嘴笑道,“真是诱人的小伙子,一不小心就要被吃掉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