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展馆的灯光越暗,直到他们被黑暗完全包围住。乔觉一时有些不适应,姜烁看他犹豫着不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猜想他可能有点儿怕黑,伸出手:“你抓着我?”
没经任何考虑就被拒绝了。
不信任感真是太打击人了,姜烁哀叹:“我可没有动歪脑筋啊,真的是纯粹想帮你来着——哎你看着点。”
走在前面的人没有说话,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漫天的星光吸引过去——自然不是真的星星,无数透明的、柔软的水母在深色水流中汇成荧蓝的光点,聚拢又散开,底部的灯光衍s_h_è 由蓝变紫,伞体下的四瓣花朵缓缓舒展开,如同盛开在梦境中。
“你喜欢这个,对吧?”姜烁转过头对他笑,即便那笑容在暗处如此影绰,“订回来机票的时候我就查过了,这里的水母馆很有名,一直想带你来。”
是水母馆比想象中还美,还是和姜烁一起观看的超越了最奢望的梦中景象?乔觉上前一步目不转睛,掌心贴在箱壁,水母中的一个向他游过来,击掌似的软软撞击了一下又漂远。
“……嗯。”他低声答道,“很喜欢,谢谢。”
他们在那儿逗留了很久,并肩站在沉沉的黑暗中,手背有意无意地碰在一块儿,姜烁用小拇指悄悄勾住乔觉的,后者躲开,他又试了一次。
然后是又一次。
然后是又一次。
然后……
只是手指和手指的指关节互相勾着,没有比那儿更小的肌肤相处面积,也没有比这样更能让一个成年人感受到如同初恋般过电的心悸。
*
到了下一个场馆后,两个人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场地小,没有专门的企鹅馆,不过不影响纪念品店卖企鹅形象的制品。姜烁说了句“等我一下”,一头钻进浪花形状的店里挑了大半天,乔觉看了几次时间,刚才黑暗中的接触在脑海里过滤了好几遍,购物狂才出来。
抱着个和浆果儿差不多高的企鹅玩偶。
“家里已经有一个了。”乔觉不赞成地看着他,“她会喜新厌旧的。”
“我看她可不是喜新厌旧的x_ing格。还有,谁说我要送给岁岁了?”姜烁一把塞到他怀里,“给你的。要你以后看见它就想起我。”
我能联想到你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不缺这一个。乔觉没有把腹诽说出来,换了另一种挑刺儿:“三十岁的人了。”
“怎么,嫌我玩这个幼稚?”
三十岁还热爱着水族馆、去水族馆还必须要买玩具的人,到底有什么底气觉得自己不幼稚啊。乔觉有点想笑,防止某人顺杆爬又不敢真的笑出来,咳嗽两声:“饿了。”
姜烁立刻跟上思路:“走这么久我也饿了,附近就有餐馆,去吃饭吧。”
当下放过,其实还是耿耿于怀。姜烁走了一截,又想起这茬,绕到乔觉面前拦下他:“说清楚啊,我这样成熟睿智的Alpha是不是很少见了?”
这个人有多会拿捏人心呢?一旦察觉自己的态度软化,马上就对症换药,先前谨慎到近乎卑微的姜烁已经消失了。不过说实话乔觉还是更习惯这样嬉笑的他,温柔体贴是一码事,处处抓住自己的感情细枝末节不放,才叫人不适应。
“没有吧。”
“没有是什么意思,是多见,还是质疑我的成熟睿智?”
“……后者。”
“怎么会呢,空口无凭,你得拿出证据证明我没有魅力。”
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是反过来举证吗?乔觉略一沉吟,帮他重温了一下两天前陌生的信息素把邻居家刚刚分化的Omega男孩吓到的事。
“黑历史不要提啊,那是他品味还没有修炼到一定境界。即便没有这一个,我还是风靡万千Omega的,比如当年那个詹旸——”
乔觉神情抖了一下,凝上一层霜。
糟了,说错话了。
詹旸这个名字自重逢以来从未被提起。当年那个令乔觉决定离开的原因,当事人不说,不代表如今知晓一切的姜烁猜不到。本意也并非把爱慕自己的女x_ingOmega当作战利品一样炫耀,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如果这样说的话,乔觉会相信吗?
连他自己也不信。
“我不是那个意思。”姜烁窘迫地补充,“就是随便想到——”
“没关系。”乔觉打断他。
姜烁惴惴地观察他的表情,就这么轻易原谅自己了?
乔觉又恢复到那种无波无澜的神色:“你想到什么人都行,与我无关。”说完这句转身就走。
好嘛,根本就没原谅。姜烁的心揪成一团。努力这么久,好不容易让关系破冰,就因为一时嘴瓢一朝回到解放前,太蠢了。
过尽千帆如今渐入佳境,在这儿放弃才是最蠢的。他拍了拍脸颊给自己鼓劲,追上去:“我在网上看见一家餐厅,评分很高的,情调满分十分能打十二分。有特别限定的二人餐,每天只有前一百位顾客可以——”
乔觉冷淡道:“没必要,我们又不是什么特殊的关系。”
姜烁捏了捏眉心,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挺记仇。
他们各怀心事走出水族馆,晚风与烟霞一同降临。
*
最后还是去了。
不仅大吃特吃了一顿,还喝了酒。也是特制的,并不名贵,实在叫有情人沉醉。不至于醉到走不动路,就是有点儿脚软。好在餐厅离住的地方不远,两个人熏然飘忽,踩着棉花回了酒店。
姜烁的房间和乔觉隔了几个,先送后者回去。之前对方家长打来电话,岁岁今天在同学那儿睡,这个点八成已经入了梦乡。幼儿园都还没毕业呢,乔觉就已经经历了女大不中留的伤感。这也是促使他今天喝酒的又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