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之上+番外 作者:司泽院蓝(上)【完结】(37)

2019-04-14  作者|标签:司泽院蓝 宫廷侯爵

  总结,八字没一撇的事,但噱头够大,拿来做挡箭牌再好用不过。

  “怪不得……”阿姊果然一瞬间露出了理解的表情。很快,她又斩钉截铁地补充:“不管是何人说的,此人必定其心可诛。”

  阿姊向来无条件向着朕,此时这么说相当自然。“朕还没拿主意。”朕解释,“圣人如舜,其弟象欲杀兄,舜仍然慈待象,最后才能成一代佳话。故而朕时常思索,亲九族是不是天下长治所必须的。”

  就算阿姊再尚武,舜与象的典故也是听过的,毕竟这就写在《二十四孝》的第一条。“陛下,这个……”阿姊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朕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舜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经过了几手加工;今非昔比,父皇处置三王之乱的时候完全没手软,能诛的都诛得一干二净。至于朕自己,当然也不信上位者为维护统治而弄出来的唬人玩意儿,可碍于身份,不好直说而已。

  “朕想了几天,觉得这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朕安慰阿姊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朕早晚能想出办法。”

  阿姊原本有些愁容,闻言顿时变得哭笑不得。“这可不是小事,陛下,”她正色道,“父皇前车之鉴犹在,陛下绝不可放松警惕。”

  朕点点头,又握了握她的手。“朕知道轻重,阿姊勿要忧心。”

  阿姊仔细瞧了瞧朕,而后紧紧回握。“只要陛下爱惜龙体,做阿姊的自然日日都宽心。”

  “与做圣人相比,阿姊这个要求可谓是简单了。”朕忍不住笑道,“朕自会注意的。况且,朕一见着阿姊,就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了。”

  阿姊见朕说得认真,不由好奇。“这是为何?”

  朕故意笑得更促狭了些。“毕竟,若要这么干,朕头一个就要封——”在阿姊的紧张注视里,朕慢悠悠地拖长音,“左卫大将军就很配阿姊,阿姊觉得是也不是?”

  “陛下……”阿姊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阿姊觉得,陛下又寻阿姊开心了。”她佯怒道。

  但朕没错过她眼里的一丝惊喜。阿姊早年陪父皇在外浴血奋战,他人看着罕见,她却是乐在其中。如今没什么仗可打,可若是能回到军中,她肯定会高兴。

  “陛下生怕阿姊受了忽视,时时关心,阿姊自是领情的。”阿姊又正色道,“然而陛下当以大局为重,切不可为一人妄下决断。”

  身边人个个都以大局为重,朕怎么能不以大局为重?

  朕没忍住腹诽,但依旧被感动了。“朕明白阿姊的苦心。此事朕会再考虑考虑。”

  阿姊点头。她却不知道,朕说的认真考虑,远不止给亲王实权一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无需担心,作者我专业撒糖,不甜不要钱!

第36章

  约莫是有阿姊安抚, 其后几日,朕不再像之前一样沉着脸, 笼罩前朝后宫的y-in翳霎时一扫而空。趁此机会, 百官纷纷赶着汇报这些天的工作进展——

  农耕马上要忙过了,水利之事准备提上日程;礼部已将搜集史籍的命令送至各州县,还派了不少人去各地督工;吏部和御史台也协商完毕, 预备开展联合培训,州府的推荐人选不日便会进京。

  ——瞧瞧,这些人就是要吓一吓才成!

  朕不免生出一种这些天没白憋闷气的感受。当然,他们自己改正最好。毕竟要是等到朕真生气,他们脑袋顶上的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说起来, 还是干事的人偏少。之前有匈奴战事在前头顶着,看不太出;一到朕准备对内用事, 薄弱环节便暴露出来。

  在这种前提下, 朕不免对今年的新科进士们抱有极大的期望。四月初二,殿试准时在延恩殿进行。至于题目,朕早就准备好了——

  在农林、水利、弘文、吏治中选择任意要素,结合近日政策, 陈述其中利害;若能针砭时弊,那就更好。

  用后世的话形容,应该类似紧跟时事热点的申论。

  就算是朕,也得承认题目确实不算简单。毕竟这些诏令都是在今年正月晦日颁布的, 距今只过了俩月,不可能看出什么大成效, 也不好看出什么大弊病;但若不出这样的题目,而是考什么诗词歌赋,那估计就真和周不比说的一样,得培养个十年八年才能派上大用场了。

  也正因为如此,朕允许他们从卯时答到金乌落山。为了避免可能的紧张,朕还特意没在延恩殿逗留,只让礼部的几个监考不时巡逻。反正这种题目没前人之作可照搬,也用不着朕一直盯着。

  在延恩殿里考试的当儿,朕则与礼部、吏部几人就近于弘文馆议事。

  杜见知也觉得题目太难,但最后是朕评判,他就提了一条意见,建议朕阅卷时适当放宽要求;吏部则更关心之后还要不要他们选拔,朕便让他们负责今日考试落选之人的部分。毕竟,如果朕觉得某个进士见解独到,朕自己就知道该把他安在哪儿。

  诸项事务分割清楚后,吏部等人领命告退。朕把杜见知留了下来,详细询问弘文馆的进度后才让他走。而后,朕开始翻阅几本新收集的古籍。本想随便翻翻,然而朕向来一拿起书就放不下,看着看着就忘了时辰。

  直到午时过后,刘瑾实在忍不住,进来问午膳时辰。朕这才意识到饥肠辘辘,只能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书卷,吩咐用膳。但看到刘瑾得命后还一脸仿佛便秘的表情,朕就知道还有别的事。“你这是怎么了?”

  “回陛下,谢相已然在弘文馆外等了很久。”刘瑾忙不迭道,显然是恨不得朕问他。

  谢镜愚啊……

  莫名被朕晾了这么久,以他的脾x_ing,也是该忍不住了……

  朕忍不住心中叹气。“谢相又不让你通传?”

  “谢相说,他等陛下出门便可,无需打扰陛下。”刘瑾一边回答,一边悄悄地瞄着朕的表情,“可老奴想,虽然最近日头还不算毒,但也不能叫谢相一直那么站着……”

  “行吧,朕知道了。”朕挥挥手,那股头疼又冒了出来,“叫谢相进来,与朕共用午膳。”

  刘瑾如蒙大赦,赶紧迈着小碎步出去了。不一会儿,谢镜愚进来,早已准备好的午膳也流水般端上了桌。

  “坐罢,谢相。”朕指了指一张椅子。

  谢镜愚依言照做。

  自有宫女夹菜布食,一顿午饭吃得相当平静。

  朕根本不用瞧谢镜愚面上眼里什么神色,因为在人前他不会露出任何破绽。等到碗筷都撤下去、侍女也退下了,朕才开口道:“古有云,食不言寝不语。如今午膳用完了,谢相有什么话,也可以说了。”

  谢镜愚顿了顿。“上巳之后,陛下便心情不虞。若是臣做错了什么,还请陛下明示。”他的眸光依旧澄澈,可深处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

  “和你没关系。”朕愈发心虚。难道朕能告诉他,朕可以预见一些身后之事,所以在烦恼可能要负他?

  “陛下。”谢镜愚又唤了一声,摆明了不相信。

  即便在私底下,只要能做到,谢镜愚都恪守君臣之限。比如现在,若他把自己摆在朕心许之人的位置上,便完全可以质问朕为什么。

  可是他没有。

  就如同他所说的,“近而望之,远而趋之。”他不会给朕任何机会把他发配到偏远之地。当然,如果朕想找什么莫须有的理由,他也没办法。可问题在于,朕从来就不是会找莫须有理由的皇帝。

  所以,只要他不行差踏错,无论朕和他前景如何,他都能留在朕身边。

  如何以报?如何可报?

  朕愈发心烦意乱。再抬眼瞧他,一面觉得他近日必定不好过,一面又没想出两全之策,朕实在为难。然而,越是拖泥带水,就越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与其如此,不如摊开明说。

  “朕突然想知道,若是朕弱冠之时便纳妃甚至立后,你还会……”

  对朕的未竟之问,谢镜愚有些吃惊。但他并不是非常吃惊,想必这些天已经把各种坏可能都设想了一遍。“臣已说过,惊鸿一瞥,莫不敢忘。不管以前如何,也不管以后如何,都不能改变臣的心意。”

  朕心里一沉。朕就知道……可即便早就有所预料,听到此等肺腑之言,朕也不免深为触动。“朕明白,朕也并不是疑你。只是如此一来,不就太委屈你了么?”

  闻言,谢镜愚身躯一震,反应竟比之前还大。“陛下多虑了,”他随之起身,郑而重之地给朕行了个大礼,“臣从不委屈。”

  这反应也是朕能料到的,朕不由沉默。

  见朕不语,谢镜愚便继续说了下去。“陛下为君,乃万人之上;说起来可以随心所欲,实际上也并不见得。臣能得到陛下垂青,便只是一时,也是臣三生有幸,又何来委屈可言?故而臣以为,若陛下为此忧心,大可不必。”

  哈,这话说得可真是通情达理——

  一个皇帝,不说纳满八十一御妻,想要个亲生骨血继承皇位再正常不过。而他和朕都是男人,梦里都生不出个孩子来。既如此,他觉得,就算朕哪天厌弃他,他也没有意见;就算朕要娶妻,他也绝不反对。

  姿态可谓臣之极致,任谁都挑不出错。然而,真听到他这么说,朕非但不觉得高兴,之前的心虚也全数化作了怒气。“你在说,若是朕想立后,你也毫不在意?说不定还要为大周千秋万载欣然上份贺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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