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之上+番外 作者:司泽院蓝(上)【完结】(5)

2019-04-14  作者|标签:司泽院蓝 宫廷侯爵

  “当值金吾卫反应不力。”这次谢镜愚说得毫不犹豫,“若今日之事发生在兴京任一城门,此种迟慢极可能后果严重。”

  到现在还没看到金吾卫的影子,朕早在心里把那些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应对之策?”

  “其一,军法处置今日当值金吾卫,并对左右金吾卫进行彻底整顿;其二,以后此类节日,金吾卫应事先派驻,以免重蹈覆辙;其三,联合cao练除左右千牛卫外的十四卫,肃清军纪。”

  朕点了点头。这么短的反应时间还能对答如流,朕没白提他做中书令。“拟诏,明日交由尚书门下会审。”

  “臣领命。”谢镜愚低头道,“但臣还有其四。”

  闻言,朕略有惊诧。“还有什么?”

  谢镜愚的脑袋更低了些。“臣斗胆一问,陛下为何在这临江楼中?”

  朕一愣,真气笑了。若不是朕,你个小白眼狼能在这跟朕指手画脚?怕不是要被围上一个时辰!说不定出个什么好歹呢!“朕要去哪里还得和谁报备不成?”

  约莫是听出了朕的怒意,谢镜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不敢!”

  都管到朕的行程了,还有什么你不敢的?“祖缪,”朕没好气地吩咐一侧努力把自己装成个桩子的人,“收拾一下,准备回宫!”

  祖缪立刻领命而去,跑得比兔子还快。他跟在朕身边十几年,知道朕连名带姓叫人的时候已经着了恼。谢镜愚肯定听见了这话,也不见得不知道朕的脾x_ing;可他依旧跪在那儿不动,摆明了和朕对着干。

  朕颇有些心浮气躁,真想指着鼻子骂他一通。但考虑到朕英明神武的天子形象,朕还是勉强压了压火气。“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息怒,臣并无一丝一毫逾越之意。”谢镜愚回,声音比平时轻了两分,但依旧很清楚。“陛下等待时机,令千牛卫假扮金吾卫为臣解围,臣自当感激不尽。可千牛卫为陛下贴身卫兵,万事均应以陛下为重。”

  话里说的是千牛卫的职责,话外却是嫌朕帮他?

  朕头一回怀疑朕的理解能力有问题。朕必须确定一下。“朕问你,《孟子》最后一篇讲了什么?”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谢镜愚张口就答。说完,他又一叩首:“但陛下乃真命天子、万金之躯;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臣万死难辞其咎。故而,臣恳请陛下听臣一言:无论何时何地,都请陛下将左右千牛卫留在身侧。”

  答得没错,但朕这会儿不怀疑朕的理解能力了,朕开始怀疑谢镜愚是不是挤到了脑袋。倒不是他的话没道理,而是他的逻辑实在曲折——正常人放在他的处境,只会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吧?

  朕慢慢向后靠去,几乎没感到自己碰到软枕。“谢凤阁还记不记得,”朕问,“前几*你和朕保证过,你对朕说的话都是真的?”

  “臣时时刻刻都铭记于心。”

  “那就抬起头,看着朕,然后把刚才那句再说一遍。”朕直直地盯着他。

  “臣……”谢镜愚有些迟疑,但没持续很久。“臣恳请陛下听臣一言:”他头一回望进朕的眼里,言语掷地有声,“无论何时何地,都请陛下将左右千牛卫留在身侧。”

  朕一直知道谢镜愚长得好看,可朕从不知道,他总是恭顺低掩的目光竟如此澄澈坦荡。

  ……朕是不是……疑错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惹毛的陛下:好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_→

第4章

  朕本打算出宫散散心,顺便瞧个热闹;结果热闹确实看了个大的,却也带回了满腹心事。因为梦境缘故,朕自觉识人还算准确;偏生谢镜愚从来梦不清……

  朕很烦,特别烦。

  约莫是这种低气压太明显,第二日早朝时敢出口大气的人都没。谢镜愚在曲水石桥被围的事情已经在官员中传扬开来,众臣都觉得朕是被玩忽职守的金吾卫给惹怒了,恨不能对诏书上的一二三条举双手双脚赞同,一副生怕被朕的台风尾扫到的模样。

  他们如此识相,朕稍稍气顺。兵部魏骥今日的话异常少,下朝时朕便把他留了下来。不过几句寻常问答,他已然汗如雨下,领子都浸s-hi了,显出一圈近似深黑的绛紫色。他想擦,又不好擦得太明显,整个人抖抖索索如秋后落叶,看着甚是可怜。

  敲打得也差不多了……“昨日上巳,魏尚书可有郊游饮宴、与民同乐?”朕大发慈悲地问。

  魏骥像抓住救命稻Cao一样抓住了话头:“上巳自该郊游饮宴,但臣昨日身体微恙,便在府中卧床静养,未能出行。”

  说话总算过了脑袋,朕心忖。“那还真是可惜了。”朕又随口扯了两句,便准了他跪安。

  魏骥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急忙一叠声地保证:“臣定当兢兢业业、忠心为国,以谢陛下爱护。”

  此事就这么按下去了。朕倒不是怕被人听见那些话,毕竟说出去也是谢镜愚大胆犯上,但朕用不着给自己找麻烦——原本就已经够麻烦了。

  午后,阿姊又进了宫。在得知曲水河上发生何事之后,她先是嫌弃谢镜愚自作自受,后又怪朕何必管他。

  “就算金吾卫晚到那么一时半刻,被堵也是他自找的,何劳陛下您动用千牛卫?”

  虽然口气不同,但这话简直和谢镜愚说的一模一样。为了不让阿姊更生气,朕明智地对此保持沉默。因为朕知道,阿姊这么说是因为她眼中朕永远排第一位;若说谢镜愚也是如此,便有些可笑了。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如若谢镜愚必然与阿姊不同,又有什么理由让他当时就向朕进这种谏言呢?

  朕思来想去,还是传了祖缪,让他暗中联系京兆尹严同复,查查当日曲水桥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

  谷雨过后,初夏临近,又是一日假。朕往年日日cao心西北战事,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大军凯旋,清闲得颇不适应。

  既无事,朕随手翻了翻司天台年头交上来的历法。不翻不知道,这一翻……整年里大大小小的假共有五六十日,还不算旬休、田假、归宁之类。排除病假事假,一年里已有三分之一的日子在放假。

  怪不得金吾卫散漫至此,敢情朕干活的时候他们还在休息?

  朕顿时觉得之前的要求还是太低了。司天台历来无甚存在感,朕想了半天都想不起台正何人。若特意把秘书监长官叫来,动静又未免太大了些。况且,如果要改制,还得叫礼部再颁个假宁令。不如拟个诏,直接加牵制条款更快……

  “去瞧瞧中书省有没有人。”

  其实朕这么吩咐时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今日立夏,中书省即便有人也撑死是个舍人,拟诏不见得能如朕的意。可片刻后,刘瑾回禀称,谢镜愚已至承庆殿外听候差遣。

  这兴京城里的三省、六部、京兆府、十六卫,哪家平日轮值要长官亲自上啊?

  朕颇为狐疑。人一带进来,朕就直截了当地问:“朕刚刚听刘瑾说,谢凤阁今日当班?”

  刘瑾悄无声息地退下,聪明地当没听到自己的名字。而谢镜愚先行了礼,才答道:“回陛下,确实如此。”

  朕更狐疑了些。就算这是真的,朕偶尔一次心血来潮就叫到他,也太巧合了吧?“下次把中书省的轮值表给朕看看。”

  谢镜愚恭谨地应了是,又问:“陛下招臣前来,所为何事?”

  朕指了指案头历法。“来,谢凤阁看看这个。”

  谢镜愚便起身向前,捧起那本厚部头。若是换个人,怕是会对朕的要求迷茫不已;但他看得很是认真,绝不敷衍的那种认真。

  正因为如此,朕曾还疑心,谢镜愚可能把他在临江楼说的第四条写成折子、参朕一本。好在这事并没发生:不管是他发现那对他也不利,还是意识到那样做是恩将仇报。

  可朕的理智告诉朕,这两个原因都不对。至于对的是什么,朕毫无头绪。

  好烦……

  “陛下。”

  惊觉走神,朕轻咳一声。“看出什么了?”

  “司天台对星象和节气的推演颇为尽职尽责。”

  星象节气确实是历法的主要内容,但朕关心的可不是这些。“还有呢?”

  “依臣愚见,”谢镜愚答,明显字斟句酌起来,“每年节假多了,便有些……松散。”

  “哦?”朕故意不置可否,“那依你之见,要如何才算不松散?”

  “假宁令遵循礼制,若无依据,不好改动。况且,若贸然减少休假,臣民恐多有不应。既如此,臣以为,平日之外,御史台也应行使监察之职,勿令轮值一事陷为空谈。另,官衙府卫凡有请假者,均应向其长官报备,并签字记录;若有虚报,上下并罚。”

  这话简直说到朕心坎里去了。虽说朕先前已经为金吾卫一事发作过,但要像谢镜愚这样举一反三地推测到朕的想法,满朝文武里怕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谢凤阁,朕近日才真正明白,父皇当年为什么要破格提拔你。如此智计,确实人才。”

  不知道这话戳中了什么,谢镜愚居然破天荒地抬头看了朕一眼。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开口时道:“陛下过奖。臣能做的不过是为陛下分忧。”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62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