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完了,但不知为何,朕忽而就想要拖得更长一些。“还有一件事,朕要你去做。”
“臣听凭陛下吩咐。”谢镜愚眼也不眨地道。
朕不由扬眉。不知道什么事就应得这么快?怕是要后悔哦!“去户部的时候也稍稍注意一下适龄女子,”朕在谢镜愚立即变为惊诧的眼神中泰然自若地继续,“朕要塞几个在后宫。”
“陛下想要……”见朕如此淡定,谢镜愚的惊疑也没表露太多。
“当然是为了先下手为强。想想看,接下来两三年估计都没什么大事,有空管朕闲事的大臣必定少不了。既如此,朕当然得先做点样子给他们看。”
谢镜愚很快明白过来,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为难?”朕忍不住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用不着漂亮的,听话就足够了。等你定下来,朕装着办个选秀,再把人带进宫——”朕稍稍加重语气强调,“放心,就是挡箭牌,朕对她们没兴趣;而朕之所以要你去做,就是让你对她们知根知底,不要想多。”
谢镜愚注视了朕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臣明白陛下的苦心。”他没有多说。
这下轮到朕惊诧起来。“你这是……答应了?”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一点?
“凡是陛下想要的,臣都会为陛下办到。”谢镜愚回答,以一种理所应当的口气。就在朕觉得朕之前就听过他说过类似的一句话时,他又问:“陛下问完了?”
朕还在想他那个点头接着摇头到底隐藏着什么意思,注意力便不太集中。“嗯。”
“那陛下可还满意?”
听得他声线变低,朕发现自己开始无法专心思考别的事。“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如何?”
“陛下说臣答得满意就放过臣,可臣——”那张熟悉的脸靠得更近了点,“打从心底里不想被陛下放过。”
“是么?”朕怀疑朕这会儿呼吸肯定和他一样快,心跳也急得如同擂鼓,“朕怎么瞧着,如今是你不放过朕呢?”
朕只是打趣,但谢镜愚本来就黑的眼珠变得更深了。就在朕忍不住抬头亲他之前,他忽而死死按住朕放在身侧的双手;下一刻,更可能是同时,他的吻如狂风暴雨一般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猜,谢相在想啥?应该不难吧~
第57章
在白日的皇宫里, 想做点比吻更多的事情可不容易;更何况明日是新年第一日常朝,正经事还是有的。故而, 午膳时辰还没到, 谢镜愚就告退了。
午后安排的则是两位亲王,雍至与雍蒙。雍至代其他几个亲王谢朕恩典,不多时便退下了;再接着是雍蒙——与其余几个兄弟不同, 朕真有事情要他做。
其一,在今年春试中不拘一格地选拔生员。不拘一格的意思不是降低要求,而是注重特长,最好能选到适合空缺职位的人才。
其二,配合礼部杜见知, 在收集各地古籍充实弘文馆的时候,也注意考察民间精英, 范围不局限于文书上的能力。若有需要, 也可联合工部等人一同考察。
其三,与御史台、大理寺联合巡查官员是否徇私舞弊,并严格吏部的年终考核。尤其是后一项,绝不能因为手足亲情而对诸位亲王放水。
前面两条雍蒙都应得很快。听到最后一条, 他忍不住摇头叹息:“吏部真是很能得罪人,臣现在知道为何诸位同僚公推臣来做了。”
可不是这样?要给亲王的任职实绩评分,一般人想想就受不住了。估计宋远道这个尚书都不愿意接烫手山芋,巴不得转给雍蒙呢!
朕不由一哂。“要朕说, 这可是大伙儿对你的信任,四哥。”
“陛下说得极是。”雍蒙从善如流地一拱手, “臣定然会将陛下的意思一一落到实处。”
朕瞧了瞧他面上神情,又补充:“况且,二哥他们也许不服其他人,对四哥却是一定服的。”
雍蒙显出了疑惑的神情。“陛下此言何解?”
朕便把雍至在汤泉宫对朕说的话大致总结了一番。末了,朕笑道:“既然二哥说四哥打小就与众不同,朕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事务肯定都难不住四哥。”
“二哥实在过誉。”雍蒙赶忙客气推辞,“至于难不住什么的……有陛下在上,必然会为臣指点迷津。”
真是会说话,朕忍不住想。朕故意提起雍至的话,就是想看雍蒙的反应。但和之前一样,雍蒙依旧完美得不漏一丝破绽。若不是朕在朕的宗庙中见到了雍蒙的神主,指不定还要如何忌惮他。
可即便如此,五六十年后的事情也不能完全代表现在。
“这可说不好。像那本《后稷农书》,朕就浑然不知。”
这个话题已经荣登兴京城中的热门头条,人人都要提一嘴。虽然旁人听这话可能会联想到别的含义,但朕觉得,既然雍蒙能公开献书,那就一定已经准备好了应对各种状况。最容易的办法莫过于不动声色地打太极,把这件事往轻里说……
雍蒙果然停顿一瞬。但再开口时,他并没采取如朕所想的方式。“陛下想听臣说实话么?”
“四哥如此说,是个人都想听实话了。”朕又笑,心里却不是很肯定——今日什么情况?难道雍蒙就等着个单独面见朕的机会坦白?毕竟,若雍蒙没这个打算,他完全可以把《后稷农书》继续藏在手里?
事实证明,朕猜对了。因为雍蒙张口便是:“《后稷农书》,臣本是预备献给父皇的。”
这……
就算朕想装风轻云淡,两人也都知道不可能——
朕即位至今,满打满算也就五年;雍蒙近十年前开始搜集《后稷农书》,从时间上反推,确实是自父皇还在位时就着手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部分;最关键的部分是,时间点。不管是八年前还是九年前,那时的太子都还是太子哥哥,而且还是一个正缠绵病榻的太子哥哥。
如此敏感的节点,就算大臣们能想到雍蒙此举很可能有意皇位,也绝口不提;可雍蒙不仅提了,还点明他就是打算献给父皇……
“四哥。”朕开口,带着点不明显的警告。他一个说不好,朕就不得不处理他;而若是他不说,那明面上朕还能装不知道——说实话,就算朕还没完全信任他,也没到想治他个谋反之罪的地步。
雍蒙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朕这时候的称呼是给他的梯子。“但当然,这事没成。”他继续道,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其中固然有未收集完成的缘故;可臣知道,陛下也知道,真正原因到底为何。”
若朕这时候还看不出雍蒙要堵一把大的,朕也用不着当皇帝了。“四哥,你这是兵行险着啊。”朕稍稍叹了口气。
闻言,雍蒙竟然微微一笑。“臣以为是釜底抽薪。”
隔着数步距离,两人的目光直直交汇。就在这片刻时间里,朕脑海中闪过无数与此相关的可能——是兵行险着还是釜底抽薪,部分取决于他的表态,最终则取决于朕的信任。“为何是现在?”
“若陛下想听假话,那就是因为陛下令臣出任吏部侍郎一职;若陛下想听真话,那就是因为除夕大宴。”
朕微不可察地眯眼。虽然雍蒙说是一真一假,但这两句都是实话,本质上完全相同——除夕大宴,朕收齐了天下的兵权,稳稳坐定帝位;也正因为朕早就有此把握,才会同意让诸位亲王出任实权官员。“魏王如此聪敏,难道就料想不到,朕听了你这些话,可能愈发心生忌惮么?”
听得“魏王”两字,雍蒙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从谢相到慕容起再到松仁松赞,陛下待臣下向来仁德。故而臣以为,对臣曾经犯的错,陛下定然也可过往不究。”
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这会儿是不够用的。“魏王又可曾想过,你与他们三个都不同?”朕不得不提醒他。更何况,松仁松赞若像他说的那样老实臣服便罢了;要是再有反意,定然必死无疑!
“臣当然知晓。”雍蒙道,难得一顿,“陛下总是称臣聪敏,然而陛下自身更技高一筹。既如此,臣以为,最好还是不要和陛下兜圈子。于陛下无甚好处,于臣更无好处。”
朕不由扬眉。这倒是真的——若是朕与他永远隔着面具说话,朕的疑心病下不去,而他怕是得不到一个好死。“可你既坦承有此意,朕就不得不担心,万一有个什么破绽被你瞧了去……”朕没说下去,而是故作为难地摇头,“说不定还是先下手为强更好,魏王说呢?”
虽然朕语气平淡,但话语内容完全相反,基本就是威胁。雍蒙却不惊慌,只定定注视着朕,半晌后才轻声问:“陛下会给臣留这个破绽么?”
这种问题,朕根本不用也不会回答。
雍蒙显然也知道自己问了件答案明摆着的事。“陛下不会,而臣同样如此以为。”他又一躬身,“既如此,臣愿为国效力、愿为陛下驱策,还望陛下成全。”
一时半会儿,朕没说话,雍蒙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纹丝不动。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朕才问:“魏王算准了朕不会处置你,是不是?”
雍蒙摇头。“臣只不过知道,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