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哥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你晓得十五年前发生的事吗!?十五年前中原暴发过一场大规模排异事件,汉民自发组织起来追杀居住在中原的异族,鲜卑,胡人,还有匈奴遗民都被砍杀过半,我的父母,就是那时候被杀的。可我无法恨那些汉民,只恨我的族人太沉默。”
程卫有点模糊了,他好像看到曾经有个身影,那人也这般硬气,也是杀伐果断,面对死亡从不低头。
义哥放平了情绪,缓缓道:“当初他们杀鲜卑人的时候,我们不说话,因为我们不是鲜卑人;后来他们杀了胡人,我们也不说话,因为我们不是胡人;后来他们来杀我们,已经没有人帮我们说话了……”
程卫突然想起那日清晨,在山雾未散的后院,东方先生曾经对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哪怕你费尽心机,也无法左右这孩子的命术。”
他还记得那晚义哥很想跟着东方先生做徒弟,东方朔拒绝道:“你来这世上走一趟,有你自己该去的地方,也自有该走的路!你的天命不在我这里!”
命术无法左右,那就不要去左右……
既然他有自己的天命……
那就随他去吧……
无为而治……
便好……
程卫突然说:“你的考试通过了,明日开始,跟我学做生意。”
义哥:“……”
……
新的生活开始了,义哥跟着程卫出入帐房,从最基本的算学开始。
程卫作为程府大当家,掌管着几把重要的钥匙,其中就有总帐房的钥匙,这是一间堆码在架子上总共有二十三只木箱的房间,每个箱子都标注有年份,而这里面装的,就是当年所有生意往来的帐目。
程老太爷在世时,帐本保存时间不会超过两年,自打还是孩子的程卫开始跟着老太爷学做生意起,就建议所有帐目当年末尾整理好,封箱存放,因此,程府的帐本开始每年一个箱子的数量递增。
这间帐房,程卫并不常来,偶尔需要查往年帐目时,程卫会将钥匙交给管家老五,由管家带领帐房去翻查所需的帐目。
义哥看了这些箱子,惊呀不已,原来做生意真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以前对生意的理解只停留在买进卖出之类的。
程卫是个很有耐心的老师:“管仲把国民分成士、农、工、商,我朝开国以来,一直继承古制,对商人和工商从业者的蔑视,由来已久。国民纷纷喜好从商之风,这也被一些道学家看成是“礼崩乐坏”的一部分。”
义哥点点头,这些话是听懂了的,商人历来被岐视,社会地位低于农人和手工业者。
程卫又道:“我朝经商最赚钱的就是盐铁行业,铸铁、煮盐需要大量的人力,动辄千人以上,且聚居于偏远的深山之中或滨海之地,这是一股很难控制的民间力量。铁可以铸成兵器,盐可以获得暴利,人可以转为兵士,另外,从事流通业的富豪有众多的车辆,它们也可以被迅速地改装成战车。所以皇帝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富商与各地诸侯横行天下。所以我做生意有一条准测,不结交地方诸候!我娶了当朝大司农的女儿为妻子,就是向皇上表明态度,我只依附皇上的核心权利团体。”
义哥大概能听懂许多这话里面的意思,他问:“照椿哥这么说,当初娶妻,就是做给皇上看的!?”
程卫点点头:“那当然,家族生意做大到我这个份上,姻缘并非能如意,只要为了家族繁荣,娶谁都一样。‘重农抑商’的政策,是抑制民商而非官商。我祖辈都是民商,无法做大,必须得结交官场背景,才能转民商为官商。”
哦!原来如此!!大家都羡慕富豪赚钱多,这其中还有这很多奥妙?
程卫坐在桌旁,打开去年的箱子,将整理好的帐本翻出来给义哥讲解。
义哥尤如听天书,他现在真实的体会到什么叫基础不够了,因为他完全听不懂,数学知识只会些皮毛,记帐的方式与专业术语完全不懂。
程卫又道:“你先定个小目标,例如,先挣十万钱,有了目标,才有努力方向。”
义哥:“……”
程卫又拿出一份官府文书,指着上面的内容给义哥讲解。
“这是皇上去年颁布的《算缗令》,你看这上面写着,‘凡二缗抽取一算。一般小手工业者,则每四缗抽取一算。’意思是大富商,每一千钱,抽两百文税钱;小富家庭,每两千钱,抽两百文税钱。而这个税种,以前是没有的,这是新征的一个税种。这事你怎么看!?”
义哥想了想,道:“一千钱征税两百文,前提得有一千钱对吧!?”
程卫笑道:“对!这个税种对穷人没有影响,但对于富人来说,可是震惊巨大,这就是富人税。”
义哥暗中白了程卫一眼,辩道:“你们这些有钱人,本来就这么多钱,被征税很正常,活该。”
程卫笑着摸他脑袋,对他这般顶撞已经习惯了:“你不要这么愤愤不平,不然没法好好说话了。”
义哥:“……”
程卫又说:“富人都争相隐匿资金,就为了避税。”
义哥问:“若都不交,皇上收不上来这么多税钱,会如何!?”
程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君王的心思谁能猜得到!?我只晓得,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皇上很缺钱,已到了不择手段的时候了。”
义哥:“……”
程卫给义哥安排的时间每天上午去学堂,学业不能丢,每日下午到总帐房,先从抄写帐本开始练,必须每页帐目都要手抄整齐,要想学做生意,如何记帐只是第一步,义哥首先要学的是,记帐。
义哥对学做生意有极大的兴趣,他入程府就是冲着能赚钱来的,学了大半年的基础知识,终于能学如何赚钱了。
他就盼着有一天能多赚点钱,为了这个目标,像打了j-i血一样兴奋。
每日下午,程卫都要将钥匙交给义哥,由他自己去总帐房翻帐本来抄。
程卫对帐目存放管理极其严格。
去年的帐本箱打开,从第一本开始抄,次序不能打乱了,抄完一本,程卫检查对照,然后再抄下一本。
程卫见他的字写得差,又开始念叨要好好写字。
义哥把嘴巴翘得老高,极度不乐意,他的字已经写得很好了,看得清楚就行了嘛!
程卫道:“你入我府时,我以为你只有十五岁,还是志学之年,对你的要求也只是按十五岁的标准来制定的。现在知道你已二十岁,弱冠之年的标准更高。提笔就要认真,下笔才能如神注。以后我若再看到你抄成鬼画桃符的样子,就罚你重抄。”
义哥听了小声叽咕:“十五岁和二十岁有什么区别!?我明年十六,才开始交120钱人头税,还早着呢……”
程卫半眯眼晴,端着下巴道:“区别可大了,若你只有十五,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义哥疑惑地看着他,道:“有哪些事情不能做!?”
程卫靠过来,亲吻他的嘴唇,义哥不由的丢下帐本,双手搭上他的肩,俩人亲得难舍难分。
气喘吁吁的时候,情绪也高涨起来,程卫极时放开他,咬着他的耳朵说:“比如这些事,得等你成年了才能做……”
义哥面颊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哦……懂了……”
俩人耳鬓厮磨了半天,直到天黑尽,才出了帐房去吃晚饭,管家老五始终保持垂头三十度的视角,但也能感觉到老爷和小公子之间流动的空气不一样,都是年轻人过来的,哪有不懂的道理。
管家老五看着默默吃饭的俩人,若换了平时,小公子都是叽叽喳喳帮老爷添菜的,今晚就闷头吃,老爷就含笑的看着小公子,管家心里默了默,在盘算是否要给老爷加菜,好像去年送来的鹿茸还有许多,要不以后给老爷炖的汤里放一两片吧!?
俩人吃过晚饭,依然保持互相沉默的状态前后进了书房,互相看书时也不再说话。
义哥心想,看来今晚陪睡是板上定钉的事了。
程卫心想,若他今晚还不同意,绝不能勉强他,来日方长。
沐浴的时候,程卫任由他伺候,毫不掩示眼中的欲.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义哥,义哥往东,他的眼珠子就往东,义哥往西,他的眼珠子就往西。
好容易伺候完程卫,扶着老爷回了房,义哥已经气喘吁吁,各种别扭。
程卫将人直接推倒在床,就压上去,义哥自知今晚是必须得给个交待,他虽然知道之后要发生什么,还是忍不住有些怕,不是怕痛,而是怕程卫会早早厌倦了他再去找新鲜货色,他始终记得二哥当日说过的话,若要走上这条路可要做好准备,有钱老爷一但得手,最多半年时间,必会烦了你。
义哥回应着亲吻,心情复杂,他承认挺喜欢程卫的,也希望程卫能从他的身体上得到更大的快乐,但他就是很矛盾,总怕眼前这一切不真实,突然就全部失去了。
程卫不知他心里的小算盘,伸手去探他后面,轻问:“愿意吗!?告诉我……”
义哥的脑袋还保留一丝清醒,下意识回答道:“不……不愿意……”
程卫立即停了试探的手指,双手撑着,在上面看着他。
义哥差点想咬舌头,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程老爷肯定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