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哥道:“二胡子叔,我不收留胡人,并非有意为难你们,以前住狗尾巷,我们几帮人斗来斗去,扯不完的皮,以致官府决定整治狗尾巷,后来被迫搬家,倒霉的还是我们自己。现在我这地方,是大家唯一的退路,我们无法接受胡人混居。”
二胡子道:“义老大,为表诚意,我带三十位兄弟免费做工,替你们打井。”
义哥眉毛一挑。
二胡子指着旁边几人:“他们几个,就是专门替人做工打井的,盐碱地打井成本高,很多人都以为打不出水,实际上盐碱地也可以打井,但要打很深才出水,水质苦涩有咸味儿,喝多了要头晕腹痛,但这水可以用来洗脸洗衣。”
义哥与古大叔对视一眼,表示需要再商量一下。
☆、再次翻脸
当晚,义哥召来众人开会,每个代表团派人来旁听参与讨论,残疾人就派刘三来,老邻居们就派几个得高望众的老头子来。
二胡子帮忙免费打井的条件,很诱惑人,大仓库现在居住了三百六十余人,每日用水量巨大,每天往返担水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如果能有井水解决生活用途,能节约更多人手出来增加生产,创造收益。
大部分人还是赞同的,只有狗尾巷的老邻居们反对,毕竟他们深知当年狗尾巷里各异族混居极难管治。
最后商量的结果,允许胡人住进来,约法三章只有一条,和平相处,若不然只有让胡人离开。
可以试试嘛!
不试怎么知道不能一起住!?
以前在狗尾巷,那是各有各有房契,都是主人,现在这里,只有义哥是主人,是房主,房主拥有租客去留的绝对话语权,这点无人有异议。
二胡子听闻此消息,立马带人扛着工具过来打井。
平均四人负责一个点,占据了大仓库六个地点,是否都能打出井水来,全凭经验,都不太确定,只有广开撒网,才有机会。
二胡子也算是个有毅力的领导,带领三十人在井边搭了临时帐篷,起早摸黑的干。
整整工作四十日,传来好消息,有三口井同时出水。
又过了两三日,另三口井也开始出水。
从打井起,共四十三天时间,六口井全部出水。
按照约定,二胡子召集了散落在长安城流浪的胡人,共计一百五十余人,租下义哥的一间仓库,自行在仓库内做个挂帘隔断,以隔开男女混居,算是安顿下来了。
胡人结束了流浪的生活,都尊称义哥为老大,二胡子依然是他们胡人帮的老大,义哥统掌全局,二胡子管理他们内部矛盾。
……
程卫听说胡人全部住进大仓库,气得拍桌子:“他想钱想疯了吧!?住这么多人,的确能收到很多房租,但有一点他忽略了,那就是树大招风。”
大勇忐忑不安道:“听说小公子收的房租是整个长安城最便宜的。”
程卫气愤难消:“他上次收留了二百位本族人,我已对此事有些看法。现在再收容一百五十个胡人,就有五百人之多。饮食,卫生,烧柴取暖都是大问题。他那里就二十间仓库,还在加工生产,根本就是个蚂蚁窝。”
大勇:“……”
程卫吩咐他:“明日给他带话,说胡人决不能留下,打井按工钱结算,人多事非多,不能只图眼前房租可观,以后出了事,谁也保不了他。”
大勇:“……”
第二日,义哥听到大勇带的话,立即就说:“你去告诉程大老爷,这大仓库是我的地盘,在这里,我说了算,我是想钱想疯了,又怎么样呢!?”
大勇不停说好话:“老爷很生气,上次还说要你回去跪地认错呢!虽然后来老爷没说这话,但我看出老爷是真的很生气。”
义哥无所谓的样子,双手一摊道:“我没再打他程大老爷的旗号行事,哪里有错!?”
大勇又将此话传给程卫,程卫听了沉默良久,才挥手让他退下。
义哥的大仓库居住了五百位异族遗民,此事引起侧目。
过了数日,鲜卑人和南蛮人集齐一百余人,也来找义哥。
从狗尾巷搬出的鲜卑人有近两百人。
盐铁商交出经营权,官府接手治铁厂和盐厂后,开始招募铁盐矿工。
鲜卑人和南蛮人为了生活,但凡十五岁以上者青壮年劳力,都应征去做了矿工,留下老妇人和十四岁以下的孩子,这批人墙头睡几天,破窖口睡几天,四处寻找容身之处。
一百余人中有近九十人不到十五岁,老妇人不断重申,这些孩子都有谋生的手段,不会拖欠房租。
义哥与古大叔商量了一下,决定收了,划出一间仓库,安置了这一百人,鲜卑人和南蛮人共住一间大仓库。
程卫听了肝火又上来了,除了派大勇,又派出管家老五去当说客。
管家老五是做生意的行家,他语重心长对义哥道:“小公子,老爷也是担心你,你是这片仓库的主人没错,但这里居住了六百余人,实在很危险,树大招风容易引人妒忌。老爷托我带话给你,只要你把这些人遣散了,老爷愿意补偿你损失的房租,程府以后每月按现在的租金收入,补差价给你。”
义哥听了沉默半晌,不说话。
管家老五又道:“老奴虽是下人,但也虚长小公子四十多岁,请听老奴一言!小公子与老爷对着干,无非是争一口气摆了,老爷这么生气,还是很在意小公子的,因为在意,才会生气。”
义哥道:“老管家,我敬你年长,但我有自己的主见。将人遣散了,这些人能去哪里!?他们大部份曾经居住在狗尾巷,都是有地契的,官府的补偿金至今没拿到,他们就成了流民。我的确能收到很多房租,但这又怎样呢!?因为我这里租金便宜,他们愿意来住,还哭着求着来住。我没有理由赶他们走。”
管家老五叹口气道:“小公子这样做很危险。”
义哥摇头:“我一不偷税,二不做假帐,有什么可危险的!?收到的房租如实交税,生产销售的利润也交税,我不怕。”
好话说尽都无效,管家老五无功而返。
程卫听了气得当场掀桌子:“真是不识好人心,他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气死我了!”
然后就怒气冲冲地吩咐大勇:“以后别再去他那里了,也不要再告诉我,他的任何消息。”
不打算管了,生气致极,走了。
管家老五和大勇:“……”
……
事情发展,如程卫预料的一样,有人向官府举报,说这座大仓库住了很多异族遗民,觉得不安全。
官府派人来查勘,也吓了一跳,居然从未发现这里竟居住了六百多人。
义哥交出帐本,让官吏一一检察是否有偷税瞒报。
官吏来了四五遍,均无功而返。
负责京城治安的左内使因为担心此处的安全隐患,又抓不到义哥的把柄,就将此事上报给皇帝。
武帝闻之一惊:“寡人清除了狗尾巷,现在又冒出了一处新狗尾巷!?”
因为皇上之言,这座大仓库有了正式的名字“新狗尾巷”,从此闻名全城,人人皆知长安城有了新狗尾巷。
武帝问程卫:“程中侍怎么看新狗尾巷的事!?听说那地契主人,是你曾经的男宠。”
程卫道:“我早已将那人手筋挑断赶出程府,他之后的所作所为,与我无关。”
武帝点点头,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随即吩咐左内使:“既是仓库用地,便不能住人,你带人去将他们驱离,乘现在新狗尾巷还未稳固,早早除去。”
左内使得到皇上的授权,带齐人马,一行二十余精骑直接向新狗尾巷进发。
精骑身穿铠甲,手握长矛,提着护盾。
百姓见了纷纷躲避,还以为是要出征打仗。
正值傍晚,义哥突听一阵喧哗,好像出了大事。
有人已跑来向他报告,大军压境。
狗尾巷的人都惊得跑出来,纷纷站到仓库入口。
左内使大声宣布:“此处本是仓库用地,现违反用途居住,人满为患让皇上十分担忧。皇上下令,所有人等自行离开,给你们一个时辰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骑兵清场。”
众人听了,鸦雀无声,一派死静。
经历过狗尾巷搬迁的老邻居们都做垂死状,因为他们知道,官吏要想驱赶他们走,争辩是无效的,来了这么多骑兵,看来官府是铁了心要再次赶他们走。
新来的不愿意离开,好不容易找到容身之处,怎能说走就走,一个时辰内收拾东西,他们能搬去哪里!?
义哥上前与左内使说话,想要争取时间,一个时辰太赶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刘三虽是瞎子,却是心中清明,他朗声道:“高皇帝当年曾许诺,允许我们异族后人世代永居中原,现在来驱赶我们,是否定高皇帝的话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点头称赞,这话说得在理。
左内使抱拳敬天道:“没人否定高祖皇帝的话,这里是仓库,你们这么多人居住在这不安全,这块方不适合居住。”
义哥辩道:“我们要去哪里!?请官爷给句明话,狗尾巷的地契登记了,没有任何赔偿。我们在这里打井,自己生产养活自己,为什么要驱赶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