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哥像条死狗似的……
他心想……
是真没有机会了……
第二日,管家老五亲自跑了一趟,给义哥带了话,将程卫昨晚吩咐的最后一句话带给义哥了。
义哥听了沉默许久,原来昨晚程卫听到他的呼喊的,虽然他刚喊出口就被人抽翻在地,但程卫肯定是听的,否则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带这句话。
……
古叔进来给他送饭,俩人对坐无语。
义哥突然说:“古叔,我想把这片房产抵押出去……”
古叔默了默,微微点头。
“今日我去当铺问了,死当比活当多一些钱。”
古叔叹气道:“就死当吧!不指望还能赎回来,大不了,重新开始。”
义哥突然笑了,他看古叔已经像看一个老朋友,他拍拍古叔的肩:“现在缺钱,只有抵押一条路,换来的钱支撑过冬应该没问题。明年开春后,我想离开长安城,用剩下的钱在城外买块有田地的宅子,我们一起去,一边种田,一边做点小生意。”
古叔也笑了,很赞同的点点头。
俩人达成心照不暄的协议。
义哥想抵押个好价钱,自然是要多方对比的,现在长安城房价大跌,比之前购买的价格低了四成,还沒人买。
因为偷税的富人纷纷被罚没资产,很多富人房产都被充公了,商品流通减少,物价就上涨了,生活日用品和粮食飞涨。
人们更愿意多屯积粮食,官府为了拉低物价,严厉打击屯粮行为,依然无法禁止偷偷屯粮。
流动的钱大多花到解决温饱的问题上,人们无心购买房产。
很多宅子挂出买卖交易的牌子,都无人问津,宅子的成交价不停降低,还有很多卖不掉。
义哥跑了两天,买涨不买跌是自然规律,面对跌跌不休的房价,当铺老板纷纷摇头拒绝接手,都在观望,不跌到最低,绝不买进。
晚上,义哥和古叔交流了情况,貌似现在抵押套现已经太晚了,没人愿意接盘了。
古叔听了摇头叹气。
小卷毛突然来报:“义哥,有情况!来了几个身强体壮带有武器的人,不知来干嘛,围着咱们新狗尾巷转悠两圈了,来者不善。”
义哥听闻,立即带人出去查看,居然想来偷他们这儿,是嫌命太长了吗!?
这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义哥看到六个汉服打扮的壮年男人。
这六人头包长布,以头巾裹面,仔细看,他们统一留着胡子,双眸寒碜得刺人。
有人上前抱拳做揖,结结巴巴地问:“听闻,这里是,有名的新狗尾巷,居住了长安城所有的异族后人,还听说,这里是义老大的地盘,我等特来拜访。”
这人的汉语并不流畅,一句话分了几段来讲,才算完全叙述清楚。
义哥抱拳回礼道:“我就是义哥,他们抬爱,唤我一声义老大。”
那人回望了一眼,好像在等后面的人给指示。
后面的显然才是老大。
老大略点头,低语了一声,那人告诉义哥:“我等路径此地,想进去讨杯酒水喝。”
义哥心道你们几个胆子很大嘛,没见过踩点还要光明正大进屋的。
这六人有强悍的体魄,义哥身后只有三个半大孩子,自是不能硬拼的,只有恭请他们进去。
路上,义哥暗中吩咐小卷毛去喊人,说来了六个壮汉,他对付不了,现在请君入瓮,大家待会儿见机行事。
六人进了唯一的会客间,那间砖瓦房子。
这间屋子以前一直是义哥独自居住,因为仓库居住条件太挤,小卷毛和古大叔晚上就在这屋子里打地铺,此时天色已晚,地上都铺着Cao垫。
六人进了屋子,只有身为老大的人坐下,其余五人均有默契分别站在屋内四角落,余一人留在老大身边侍命。
义哥跟在程卫身边见过不少摆谱的富贵人,已对这样的排场免疫,倒是小卷毛和古大叔被这几人的气场震慑住了。
坐下的老大突然开口,结结巴巴的汉话说得极不流畅,他道:“义哥,你很好,集齐了长安城所有匈奴人后裔,干了件了不起的事。”
义哥听了直皱眉:“……”
那人又道:“还未自我介绍,我是伊稚斜。”
义哥和古叔对看一眼,难道这个名字很有名气吗?
俩人一脸茫然。
伊稚斜旁边的随从立即呼喝他们:“见了单于还不行礼!?”
众人沉默片刻!
义哥突大笑出来,指着他们乐道:“哈哈,笑死我了,居然有人说自己是单于,你若是单于,那我就是大汉皇帝!”
随从赶紧呼止:“大胆!”
伊稚斜抬手制止:“不要把人吓到了,他不相信我,自有道理。”
说毕从怀里掏出一只铁戒,将铁戒正面有文字的印章亮给义哥看了看,然后戴到拇指上。
伊稚斜道:“这是单于印章,我来长安依然能处理军务,就靠这枚印章。”
义哥又不认识上面的字,也没见过所谓的单于印章,他道:“这个印章好看,你给我盖一个印子,明日我派人去铁铺打造一批,城里很快就会流行戴这个!”
随从道:“放肆!”
义哥耐心用尽,立即道:“闭嘴,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好糊弄吗!?单于怎么可能到长安城!?别跟我来这套,说吧!想骗多少钱!?”
伊稚斜一怔,与随从互望了一眼,哈哈笑出来:“义哥,你真有一套,难怪能发展这么大。”
随从就跟着讨好的陪笑。
伊稚斜又道:“我潜入长安,是很牵挂我的族人。听闻义哥做过长安首富的门客,能打听到很多消息。我想招募你做眼线,只要消息可靠,会重赏你。”
义哥皮笑r_ou_不笑地说:“你这是在跟我谈生意!?我告诉你,没门!歪管你是真单于,还是假单于,我都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伊稚斜被顶撞,极没面子,站在四角落的男人纷纷抽.出腰间佩刀,围在义哥四周,大有单于一声令下,就将义哥杀掉的局面。
古叔吓得跪在地上,小卷已经全身发抖,其余人等都吓傻了。
义哥无所谓的道:“你若是假单于,不过是想骗点钱。你若是真单于,那我问你,你说很牵挂我们!?我们被汉人驱赶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们四处流浪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现在却来跟我说牵挂?太可笑了。”
伊稚斜微笑着阻止侍卫们亮刀,他道:“百余年前,秦始皇赢政将我匈奴赶到北边,我们就一直弊着这股气。刘邦的后代为了与匈奴建立友好关系,赐公主与我单于通婚。原本我们与大汉朝都是很友好的,大家和平共处了数十年!现在刘彻推翻了通婚政策,誓言要将我们赶出祁连山外。我身为匈奴单于,自是要迎战的。”
义哥不敢面露轻挑之色,他心里清楚,能直呼大汉皇帝名讳的人,既便不是单于,也非简单人,不能按照对待骗子一样的招数。
伊稚斜继续道:“两军交战,情况紧急,我带随从潜入长安,就是为了寻找当年随刘邦定居长安的族人后裔,你们身为匈奴人,莫要忘了塞外才是你们的家。你在长安向我传递情报,而我,赐你广阔的牧场与牛羊。若你立下功劳,我封你将相,到时候你名利双收,身边不缺美人和财富。这是两全齐美的事。”
义哥冷冷道:“塞外没有我的家,我也不想做你的将相。我的祖先早已随高祖皇帝到中原居住,而我们只是匈奴与汉人通婚生下的后代。无论从感情上,还是身份上,我们都是汉人,我不管你们为何打仗,这些话我也听不懂,我只晓得每天睁开眼晴,这里三千一百张嘴等着吃饭。除此之外,我不考虑任何事情。”
伊稚斜道:“少年,你跟过首富,见过世面,不是眼皮浅薄的人。我告诉你,汉朝官员有人主张和谈,我们担心其中有诈,需要找人做内应,想来想去,汉人不可靠。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拜将封候,还是永远做地底泥,在你一念之间。”
义哥扭头不看伊稚斜,吩咐道:“送客……”
伊稚斜笑了笑,大度起身,手一摆,下人提出一只巨大的包袱:“初次见面的礼物,刚才我说的话,请三思,过些时日,我会派人与你联系。”
一行六人,鱼贯而出,就离开了。
待他们走远了,义哥才将包袱打开,里面全是皮货。
众人看得倒吸口凉气,这些东西可值钱了,卖掉就能换钱,若是赏了一包小钱,倒像是骗子,可这些皮货真的很像单于才能拿出手的赏赐。
在义哥看来,这些更像是从某富豪人家偷来的贼货。
现场众人被义哥召集起来,严令不准走漏风声,不管这个自称单于的人是真是假,此事都不可外传。
大家都点头,管他真假单于,他们只管眼前的财物,换成钱购买粮食,又能熬些时候了,至于情报啥的,他们也不懂,不懂当然也不会关心。
……
程卫刚回府,就被宫内太监通传,让他立即去未央宫,说皇上有急事要见他。
未央宫……
武帝坐在上首。
程卫赶到时,已有几个军务大臣在,气氛不太对,龙颜不悦,皇上显然遇到烦心事了。
武帝缓缓道:“程侍中,寡人刚才接到现报,匈奴单于假扮成皮货商人,潜进长安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