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气得咬牙,指着他的脑门:“你,你,我昨天就听说了这件事,说是匈奴人在提刀砍人,说是还砍伤了汉人。”
义哥赶紧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没有提刀,也没有砍,更不可能伤了汉人,昨天与鲜卑人和胡人动手,绝没有误伤。”
灵芝压低嗓音道:“现在可不比高祖皇帝那年月,现在的皇帝非常讨厌匈奴人,自登基后派兵打匈奴就没停过。我们这些匈奴遗民,全仗着当年祖先随着高祖皇帝南下定居中原,数代积累下来,早年开国征战的那些功绩早已消耗尽了。现今朝中主战派十分讨厌我们,巴不得赶我们。可我们早已汉化,已经是汉人了,若被逐出中原还能去哪里?!”
义哥又不说话了。
灵芝叹口气:“这些大道理你都懂,我说多了也是浪费口舌,四弟你记住,现在是非常阶段,万不能落人囗实说我遗族在中原滋事,否则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到头来还是我族遗民遭殃。”
说毕找出钱袋,递给义哥,说是给j-i姐结婚办酒宴用的。
义哥推托不要,说:“这钱留给二哥治病吧,j-i姐的酒宴钱我出。”
灵芝瞪眼:“虽然我不是你亲哥,你不是我亲弟,j-i姐也不是咱亲娘,但她毕竟收留了我们,还给了我们汉族户籍。我这身脏病是治不好的,买再多药吃了也没用,我这个做儿砸的,应该尽些孝心。”
义哥接过钱袋,还是坐着不走,几次张嘴,好像还想说点什么。
灵芝瞧他这作派,问道:“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义哥点头。
“什么事,说给我听。”灵芝虽然穿着女式衣裙,面颊抹有脂粉,说话的声音却是地道男声,也端着二哥的架子。
义哥想了想:“二哥,我最近遇到个很有钱的老爷,他……”
话未说完,就说不下去了。
灵芝眉毛一挑:“他想睡你!?”
义哥扭了扭身子:“我也不晓得他是不是想睡我,他说让我去他府上做门客。”
“那个有钱老爷叫什么名字?”
义哥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他说他叫程卫。”
灵芝双眼瞪得铜铃般大,惊呼出来,然后赶紧用手捂住嘴。
“开玩笑……四弟你开玩笑的吧!?程卫!?长安城盐铁商首富程卫!?”
义哥一脸茫然。
灵芝见他这副模样又有点来气了:“你说是可是大司农的女婿程卫?!”眼珠子转了转:“这长安城还有几个叫程卫的有钱老爷!?我问你,这个有钱老爷是不是三十岁左右,生得很气派,模样也很风流帅气!?”
义哥想了想:“怎么叫生得很风流帅气!?他跟我说过,今年三十岁,妻子死了十年,现在有个十岁的儿子。”
灵芝表情怪异地看他:“程卫的夫人是大司农的女儿,十年前生孩子的时候血崩而死,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之后的十余年来,他一直没有再娶亲!这些事都是坊间流转的,没想到他竟亲口跟你说过。”
“我也不晓得这个人是不是二哥所说的同一人。”
灵芝打量了他一翻,瞧他这一身泥巴灰沾满的粗布旧衣裳,再睢那一头乱扎的头发,脸和颈子也没洗,辣眼睛。
“这些大富豪门出来的有钱老爷什么花花CaoCao没见过,怎么会看上你!!??”
义哥:“……”
“四弟要想好了,有钱老爷能看上你什么!?看上你武功高强还是知书达理?!无非是看你收拾打扮出来还算年轻漂亮。你若想进这个圈子,就看看我身边的例子,再娇艳的花朵也有衰退之时。”
“二哥,我就是这个问题想不通。我也很明确的拒绝他,也跟他说了,我不识字,不会骑s_h_è ,可他好像一直不死心的样子,这几日我出去赚钱,他的马车都跟在不远处。我赚钱都有点不专心了。”
灵芝:“慢慢慢……这事,我缓缓……你说已经拒绝了,而那人还不死心,天天跟着你,我是不是在听说书人说书啊!?怎么听起来这么不真实!!”
义哥:“……”
“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珍惜,你若想跟他睡觉可得想清楚,从上床开始最多半年,他就会厌倦你,然后去找新鲜货色。”
义哥:“……”
俩人又聊了几句,回家的路上,义哥反复啄磨,他自始自终对入程府做门客的事很反感,有钱老爷能看上他什么呢!?
年轻漂亮玩腻了,再把他卖到兰馆,从此以后过着像二哥一样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冷颤。
j-i姐煮了一锅石谷子粥,缸里抓了些腌制的野菜团子,因为食盐精贵,腌缸里缺盐,菜团子泛着酸涩味道。
桌上唯一的r_ou_食,是义哥在小河里摸回的几条小鲫鱼,鲫鱼用清水煮,再盛到盘里,j-i姐不喜欢吃,说鲫鱼刺太多了。
母子俩坐在屋门囗的地上,就着夕阳的余晖吃晚饭。
义哥一边听j-i姐聊着家长里短,一边努力理鱼刺,无奈鱼太小,刺又多,挑了许久也没多少r_ou_。
“二哥的病好像又严重了,他往脸上抺了很多脂粉,但我看出来了,眼神无光,头发枯萎。”义哥一边说,一边将无刺的r_ou_挑到j-i姐碗里。
“儿砸,别给我挑鱼r_ou_了,不爱吃!”j-i姐嘴上嫌弃,动作上还是夹着鱼r_ou_往嘴里送:“我看还得早将他赎出来,什么死也要死在里面!?都是作不得数的气话,你存了多少钱?”
“一干二。”
j-i姐凑过脑袋悄声道:“我这儿能拿出八百。”
义哥一惊:“你哪来这么多钱?”又问:“莫非白天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在家接了些迎来送往的活计!?”
j-i姐咬牙用筷子敲他的头:“臭小子说什么呢?”然后悄声道:“隔壁老古要娶我,我找他要了七百做聘礼。”
义哥:“……”
“我自己存了一百,平日里你们孝敬我的钱都攒起来的,老古说聘礼钱明天给,全部加起来就有两千了。”
义哥满脸大写的`服气’,对j-i姐抱拳敬礼:“小弟当真十分佩服,七百!?您还真开得了那血盘大囗。古大叔还真信了您那包药!?四十五岁,嫁过四次,这都五婚了,还能收这么多聘礼!?”
j-i姐得意道:“那是,谁不知道我乃狗尾巷徐娘半老一枝花,去年还有人出一千的聘礼呢!但我嫌那人貌丑。”
“继续吹吧!还一千呢,跟买卖姻缘似的。”
j-i姐吃了口野菜团子,理所当然地说:“姻缘可不是桩买卖么!?”
义哥一碗粥喝完,抺了嘴,俩人又说了几句话,他觉得这钱不能由古大叔出,最多算是借的,将来得还。
j-i姐没听懂,为啥还要还?
义哥解释道:“您一妇道人家,婚后手里得些钱说话才硬气,也是怕你将来受欺负。这七百聘礼钱我先收了,算是跟你借的,将来一定还你。”
j-i姐笑而不语。
存了这么多年的钱,义哥终于攒够两千了,太不容易了。
兰馆的乌龟听说义哥带足了钱来替灵芝赎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腰弯得极低,引着义哥去见兰姨。
院馆角落最不起眼的那间屋子,就是兰姨的房间。
兰姨是位四十来岁的胖子,也是小倌出身,据说熬了十年,终于熬死了上一任老板,最终做了兰馆当家的。
胖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奴仆在旁边数钱。
“兰姨,这儿刚好两千。”那奴仆数完后报了数量。
胖子吐了一囗瓜子皮,脸上挤满了笑容:“有个事儿上次忘了说。两千只是赎卖身契的钱。灵芝生病这几个月没有生意,吃住花销我兰馆都沒亏待过她。但她治病的药钱,得你出。”
义哥问有多少?
“三百!”
怎么会有这么多,义哥差点跳起来,当初说好的两千赎身,怎么现在又多了三百!?
兰姨慢条斯理地说:“别这么激动嘛,灵芝的病你也晓得,常规药是治不好的。外行人不懂,以为脏病治不好,其实不然。当年我也染上了脏病,早就治好了。关键是要舍得花钱!”
义哥:“兰姨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都用好药,灵芝的病就能治好。你看看这些方子,光这味百年人参可是顶名贵的神药。灵芝用的药钱三百,你得出。总之一句话,你再拿三百,我把她的卖身契还你,再敲锣打鼓把她的牌子摘了,人你领回去。”
义哥看了一眼那张所谓的`药方′,这些把戏他也是行家,想骗他,不可能。
“这个百年人参不难找,兰姨若给我一百,我能找一担百年人参,哦不,我能找一担千年人参回来。”
兰姨不接这话茬,假裝咳了两声:“那什么,钱留下吧!我给你写张收到两千的收条,等你湊够了剩下的三百,把收条一并带来领人。”
义哥气得暗中咬牙,板着脸:“不必了,钱我带走,下次带二千三过来。话先说在前面,二千三不能再多了,你惹再涨价,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