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车前,许橙乐看了眼时间,快凌晨一点了。
一下车,冯宝儿就觉得自己被风刮得像是湖里的一叶小船,万幸的是他俩把自己包的像个粽子,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皮肤是裸露在外面的。
最最万幸的是,他们是顺风,不是逆风徒步。
铁轨的一边是高高的峭壁,另一边是矮矮的灌木丛。
他们沿着蜿蜒的铁轨向前走。脚下的路并不平整。最底下一层大概是以前铲雪留下的雪堆,已经被冻实了,凹凸不平。现在上面又积了一层浮雪,一脚踩下去,埋过了脚踝。
又滑又坑。
还好他身上穿着的连体蓄热衣轻盈又保暖,脚底也贴着暖宝宝,不至于因为长时间雪地行走冻麻脚丫子。
天上飘下纷纷扬扬的雪片,让人能看清风的轨迹。
俩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搀着走,因为顺风,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手,在后面推着他们,速度还算不慢,也省劲儿。
“要走多久啊?”带着护脸,冯宝儿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听不清楚。
许橙乐掏出手机,想看一眼卫星地图。没想到,手机已经被冻的罢工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安慰道:“快了快了,就你逛个街的功夫。”
“哦。”冯宝儿绝望的心想,我逛街四、五个小时呢。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风停了,许橙乐感觉自己有些缺氧,气都快喘不匀了,还拽着个人,像拖了一个沉重的麻布袋。
冯宝儿一开始还会自娱自乐的小声哼歌,再后来是碎碎念的抱怨,到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拖着两条灌铅的腿麻木而机械的往前走。
铁轨在黑夜白雪的掩映下一路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休息会吧。”冯宝儿轻轻拉了一下许橙乐的手,“走不动了。”
许橙乐又加了把力,拖着麻布袋:“别停,再坚持一下,就快了。”
“骗子,每次都说快了快了。”
声音都哽咽了,许橙乐回头看了她一眼,戴着的防风眼镜阻隔了眼神。叹了口气,他停下步子,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道:“喝点水吧。”
冯宝儿接过晃了晃,没剩多少水了。
两人把剩下不多的水瓜分完毕,许橙乐又递给她一块巧克力:“吃吧。”
“这什么牌子的巧克力啊,这么好吃。”冯宝儿三两下就把一块巧克力吃完了。
“……德菲。”
“啥?”冯宝儿愣住,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这个牌子。
“德茯的山寨货。”许橙乐咧嘴,“没办法,你那个剧组附近的小卖部只有这种。”
冯宝儿:“……”
许橙乐:“现在给你猪食,都觉得好吃。”
冯宝儿怒了:“你滚。”
当火车站的电子钟走到凌晨四点半的时候,他们终于结束了这趟风雪夜的长途跋涉。
火车站的景象也让他们吃了一惊,像个难民营。
杂乱不堪,毫无章法,有席地而坐的,有席地而躺的。
许橙乐拉着冯宝儿往里走,压着声音说:“我们先在这休息一下,等到天亮了,就去找酒店。”
“嗯。”冯宝儿应了一声,左右张望着,还算自在,虽然穿着跟个熊一样臃肿,手里还提着个大大的荧光绿的印着某超市字样的环保袋,像个村姑。但幸好戴着帽子、口罩和眼镜,后脑勺都看不到,更别说脸了。
找着个少人的角落,旁边就是安全出口,时不时有过堂风往里吹,虽然冷了点,但胜在清净,且空气新鲜,没有异味。
许橙乐:“你在这待着别乱跑,我去买点水。”
找了一圈,火车站的商铺都关张了,货架上空空如也。一位在店旁边打地铺的大妈好心提醒他:“早卖光了,车站外边的几个店子也卖断货了,你去那边看看,有人在私下兜售食物水什么的,就是忒贵。”
顺着大妈指的方向,果不其然看到一个背着大包的小伙子,逢人就问要不要买东西。
许橙乐迎过去,问:“有矿泉水么?”
“有。”小伙子不着痕迹的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停顿了大概四、五秒的时间,报了个价:“大瓶的,一百块钱一瓶。”
果然忒贵。
“……拿两瓶吧。”
冯宝儿拿出移动电源给手机充上电,跟家人报了平安,见许橙乐抱着两瓶水回来了,说:“你也记得报个平安。”
“先弄点吃的吧,饿死了。”
许橙乐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两盒自热火锅和一袋培根。冯宝儿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两人手脚麻利的弄完最后一道工序,盖上盖子,再等十五分钟,就可以吃了。
等待的时间因为饥肠辘辘而显得有些漫长。附近有道人声响起:“……矿泉水大瓶的50元,小瓶的三十元。”
许橙乐循声望过去。
是刚刚那个卖水给他的黑心商贩。
被人当猪肉了,好不爽。
“怎么了?”冯宝儿见他一直默不作声朝着一个方向看。
“没事。”许橙乐轻咳一下,拿起一边的筷子:“可以吃了,快吃吧。”
于是两人都不说话了,专心填肚子。
热气腾腾辣呼呼的一碗火锅便食就像是喝完中药后的一颗糖,让人从身到心的熨帖。
“太好吃了。”冯宝儿连最后的一点辣汤都没放过,全部喝光光。她擦了下油乎乎的嘴唇,瘫坐在地上,慢慢觉出点困意来。
许橙乐掏出手机,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报平安的信息,然后开始查找周边的酒店。
情况不太好,几乎所有的酒店在网上的状态都是满员……
第16章 滞留保定
清早七点钟,天亮了。
冯宝儿觉得自己刚合眼,还没来得及睡熟就被摇醒了。
不过因为经常利用碎片化的时间休息,她已经非常习惯这种状态,很快就清醒过来。
跟在许橙乐后面,出了车站。
车站广场零星的几个人,长时间静谧后偶尔的一点响动,更加衬托出了一种别样的寂凉。
风停了,雪还在下。
“走吧,去找酒店。”两人拉了拉口罩,融进了漫天雪花中。
火车站附近,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各色酒店繁多而密集。他俩沿着一条主干道来回走了一圈,上至五星级,下至快捷连锁,甚至是不起眼的招待所,都问了个遍。
全部都满得令人绝望。
当他们再次从一家酒店的前台得到相同答案时,冯宝儿有点泄气,手里的绿色环保袋似乎更沉了,她想抱怨两句,可是看到那些在酒店大堂里打地铺的人时,又默默咽了回去。
许橙乐拉着她离开,看到街对角有个正在营业的面馆,“去吃点东西。”
许橙乐:“我要一碗牛肉面,三两。”
冯宝儿:“我要排骨的。”
两人来回找了二十几家酒店,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吧台里的店员略带歉意的看着他们,“不好意思,今天只有咸菜的码子。”
“好吧。”已经饿得没有挑剔的力气,许橙乐掏出手机,点开付款码,“多少钱?”
“两碗面七十块。”
“……”他瞄了一眼餐单,现在就开始出现通货膨胀的端倪了吗?
面条的味道很一般,清汤寡水,甚至连葱花也没放,只有一股子味精、酱油和咸菜的味道。但两人就像是被饿了三天的胖哼和肥哈,还是吃的很香,面汤都喝了个精光。
填饱了五脏六腑,终于恢复了一点精气神,有了交谈的欲望,冯宝儿小声道:“感觉才过了两天,我就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沿着铁轨走了一夜,在火车站打地铺睡了一觉,现在又吃了一晚三十五块钱的咸菜面……”
许橙乐一边听她吐槽,一边拿手机浏览新闻,看看有什么新的讯息,思考对策。
难道他们也要去打地铺吗?
不到走投无路,他不想苛待自己,更何况还带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
“看好行李。”他把背包放到视线可及的地方,打算去跟吧台小哥打听下情况。
虽然面的味道不咋地,但吧台小哥还是个很热心的吧台小哥。小哥告诉他,附近有个蛮不错的洗浴中心,或许可以去碰一碰运气。
洗浴中心不远,走几步路拐个弯就到了。临着街,一进到大堂,里面嘈杂得跟菜市场一样。
有人背着大包小包的在角落待着,有人在前台跟人似乎起了争执。
两人走过去,听了一耳朵,大概是因为涨价的问题,争论的面红耳赤。不过对于喝过100元一瓶的矿泉水还有吃过35元一碗咸菜面的两人来说,已经波澜不惊,很淡定了。
而事实上,许橙乐更清楚,这才是个开始,以后通货膨胀只会越来越严重。
大堂里聚集的人群都在关注争论的中心点,许橙乐两人走到一旁的角落,找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说明自己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