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堂主。”沈璧礼节x_ing地问候了一声,而后颇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苏文亭,这个男人长得十分秀气,眉眼温婉,脸上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不由自主便能博得他人好感。
只是现在的苏文亭气息微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扔下手头的事情便赶了过来。思及此,沈璧又看了莫生凉一眼,若有所思——莫生凉对苏文亭来说,应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吧。
苏文亭朝沈璧微微一笑,将随身带来的药材交给他,“麻烦了。”
沈璧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是把自己当做下人使唤了?只不过,苏文亭尚未给出诊断便带来药材,想必是对莫生凉身上的毒有极深的了解。
他清点了一下药材,发现其中并没有血液一类的药物,不由疑惑地皱起眉,刚欲开口询问,就被苏文亭先一步抢了话,“快些去吧。”
沈璧张口结舌,他在这宫中的地位十分微妙,也不便于与人说明,犹豫片刻后,颔首道,“好。”
见沈璧竟然真的乖乖退下,莫生凉费力地挤出一个笑,无力道,“你真行,我都不敢这么使唤他。”
苏文亭不答话,只是站在床边垂首看着他,一动不动。
莫生凉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艰难地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苏文亭的表情,可眼前像是被糊了一层白浆,只能勉强看到他的轮廓。
而后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莫生凉的额头上。
莫生凉骇了一跳,刚要斥责他远离自己,便想起上次在圣堂他也触碰过毒发的自己而平安无事,就把滑到嘴边的那句“离我远点”咽了回去。
苏文亭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莫生凉那张苍白的脸,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费劲地一张一合,自己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样,满眼都只有莫生凉这副虚弱的样子。
这个样子,像世间一柄最锋利的刀,狠狠戳进他心里,流血了,才知道痛。
“……喂!”直到莫生凉有气无力地扯住自己的一条袖子,苏文亭才回过神来,当即轻咳一声,将放在他额上的手收回,轻声问,“感觉如何?还难受吗?”
莫生凉松开他的袖子,转而挥了下手,示意他低下头来。
苏文亭俯身。
莫生凉便凑在他耳边,细若蚊蝇般幽幽问了句,“想我没?”
堂主心神俱颤,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微笑颔首,“那是自然。”
“苏堂主。”莫生凉的嘴角微微扬起,低声说,“那都是些什么药,可否再说一遍给我?”
“自然。”苏文亭不动声色地重复了一遍所有药材的名称。
莫生凉全程聚精会神地听着,却始终没有听到鬼族人血之类的字眼,当下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等苏文亭报完所有药名,他便半闭上眼,装作一副昏睡过去的样子。
见莫生凉身体如此虚弱,苏文亭只能缓缓摇了摇头,替他掖好被角,便坐在床边搭住他的手腕。
苏文亭冰凉的指尖在莫生凉手腕处微微蹭动,诊完脉后,只是叹了口气,手指一点一点地下移,最后勾住了莫生凉的小指,不动了。
装睡的莫生凉有点装不下去了。
不过所幸苏文亭只是拉住他的小指,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么静静陪着他。
不多时,门被轻轻推开,却是九月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低头轻声道,“沈王爷有要事在身,便先行离开了。”
说完,九月便将药碗放于桌上,恭恭敬敬地退下,其后,苏文亭走到桌边,若有所思。听下人的称呼,那人竟然还是个王爷,可不见他有丝毫架子,倒是低调的很。
而且,为何看着会有些眼熟?
苏文亭一边思索,一边划破指尖,将鲜血滴进药中,端起药碗一转头,却见莫生凉睁着双眼,静静看着自己,那双眼中毫无睡意。
他端着药碗的手顿时僵硬了。
一时无话。
“我身中鬼族血毒,需以鬼族人的鲜血以毒攻毒才能痊愈。你两次说与我的药方里都没有血药存在,我每次将药服下后却又能片刻便恢复,这是不是能够说明,圣堂堂主,苏文亭,其实是鬼族人呢?”莫生凉轻声说。他双眼视线模糊,再加上苏文亭动作极快,根本无法确定他是否将血滴入药中,这一番说辞,也只是试探罢了。而且,他并不完全相信逐云盟七长老和沈璧的话,万一自己的毒并非鬼族血毒,可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苏文亭一如往常走到莫生凉身边,扶起他,服侍他将药饮下,而后一笑,“盟主莫非误会了什么?”
莫生凉蹙起眉头,喝了药后,他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心下疑惑更甚。
“若在下真的是鬼族人,当初又何必拍卖鬼族少年?盟主仔细一想便是。”苏文亭温柔地笑了笑,“而且盟主身中之毒与鬼族血毒确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并非血毒,否则在下是如何不用鬼族人的鲜血便能帮您缓解毒x_ing的?”
莫生凉顺着他的话细想下去,疑惑微解。
原来自始至终,他们就认错了自己所中的毒。
看到莫生凉那若有所思的表情,苏文亭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扬,继续娓娓道来,“况且这鬼族人难得一见,谁又知道真假?不知真假,便有人敢断言您中了血毒,岂不是将盟主引入歧途?”
莫生凉总算解开了一个心结。
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将自己的信任交给了苏文亭。
“在下内功心法略逊一筹,医术可还是有些自信的,盟主万不可被那些不懂医术的人蒙蔽了视听。”苏文亭最后结了个尾,将莫生凉说的连连点头。
不过,莫生凉心底深处还是留了个心眼,以防苏文亭说的也是些胡话。
于是他笑道,“苏堂主所言极是。”
苏文亭颔首。
莫生凉抬手勾住他下巴,将其耳朵放于自己嘴边,轻声道,“我已无碍,想要出宫。既然苏堂主万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如帮我一帮。”
“盟主请讲。”
莫生凉咧了咧嘴角,附耳低语片刻后,苏文亭转了视线,直直看向前者,前者笑得阳光灿烂,一副坏样。
他喉结微动,声音艰涩,“真的要如此吗?”
“我答应过别人,要带他们一起出宫,一时还真没别的法子了。”莫生凉狡黠地眨巴眨巴眼睛,软下声音道,“有劳了,苏堂主。”
苏文亭一时被他软糯的声音征服,鬼使神差地将头点了下去,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不由皱起眉,低声道,“只是……怕被皇上或有心之人识破。”
莫生凉吐了吐舌头,“看我的吧。”
苏大堂主被莫生凉的小模样激得无法言语,就这么看呆过去,十分没出息。
莫生凉见苏文亭怔愣的模样,就知道他看自己看入了神,笑容不由更加浓郁了几分,眼底却愈渐冰寒起来。
这天底下,果然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盟主您——”
“那树皮不可以啃!”
“盟主您这是怎么了?”
“盟主!”
次日凌晨,别院便j-i飞狗跳地大声喧嚷起来,莫生凉只穿一身里衣四处蹦跶,见到什么都要往嘴里塞,有人阻拦就将人打得吐血飞出,并对受伤之人报以傻呆呆的笑容,时不时还拍着手自己乐呵,称赞那人落地姿势优雅。
就像一夜之间疯癫了似的。
苏文亭平日里温柔至极的面容上堆满了叹息和无奈,每每上前阻拦莫生凉,都被其打退到一边,最后只能任其放荡,自己则跟在屁股后面收拾残局。
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外面终于传来一声震喝,“不知道阿凉病重吗?你们都在闹什么!”
是宋央歌。
自从昨日从别院走后,他连着处理了一天的奏折,就为了能够抽出几天时间来照顾莫生凉,结果事情一办完,先看到的就是比过年还热闹的别院。
然而皇上这一嗓子并没有喊出什么实质效果来,该j-i飞的j-i飞,该狗跳的还是狗跳,几乎每个人都参与到拯救盟主的事件中来,以至于把皇上的声音都自动屏蔽了。
宋央歌气急攻心,刚要发火,突然一道白影子直直扑进他怀里,旁边的侍卫连拦都拦不住。
他一惊,就要把人拎出来,谁曾想这人不依不饶地死命贴在他身上,蹭了两下后抬起头,朝宋央歌露出痴傻的笑。
宋央歌被莫生凉的样子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肩膀,“阿凉?阿凉?”
见莫生凉没有丝毫反应,而是拿自己的龙袍擦他脸上的灰,不由将震怒的目光投向苏文亭,苏文亭当即单膝下跪,“皇上赎罪!盟主所中之毒在下已经缓解,只是不知为何醒来会变成这副样子,在下愿意将其接回圣堂深入治疗!”
莫生凉心里暗道一声,“台词背的挺熟练。”
——然后扯着龙袍滑下去,一口咬住宋央歌的裤子。
宋央歌脸色铁青,显然气得不轻,他千辛万苦将人弄来,现在却又要将人送出去,颜面何存!
只是,还不待他驳回苏文亭的话,身后一个侍卫就跪了下去,“皇上,盟主身上的毒只是暂时缓解,还有复发的可能,一旦发作,极具传染x_ing,皇上万万要为龙体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