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瘪了瘪嘴,显得更加可怜了。
高宇顿时有些揪心,快步走了过去,扶起看上去颇为狼狈的莫生凉,低声道,“盟主,进屋睡会吧,您已经许多天没好好睡一觉了。”
莫生凉双眼无神地看着高宇,演技之好让高宇都忍不住想去摸摸他的头,然而这实在是不合礼仪,只能搀着人往寝宫走。谁知莫生凉一下甩开了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很低,“我要魏骁戎。”
“……”高宇眼神微微一动,却被莫生凉清晰地捕捉到眼底,顿时急急拉住他袖子,“你刚才是不是去见教主了?他到底在哪里?”
“我……”高宇张口结舌,他本就不太会说话,这会面对着看上去无比脆弱的莫生凉,什么谎话也编不出来了,最终轻轻点了下头。
“他在哪里?”莫生凉神色匆匆地追问,实则已经嗅出了高宇身上的泥土气息,这味道实在太好辨认了。若说哪里泥土最多,那必然是魔教后山。
高宇果然摇了摇头,誓死也不说一个字,将莫生凉扶到寝宫内便侍立一旁,一言不发。
莫生凉有心去魔教后山一探究竟,但奈何高宇寸步不离,时不时嘘寒问暖几句,着实让他惊出一身的j-i皮疙瘩。
而且还让他喝药。
又喝药。
莫生凉皱着眉,看着桌上那碗苦气弥漫的汤药,内心是千百个不愿意——但为了能在高宇洗碗的空当溜出去,他还是就义一般地一饮而尽,然后苦着脸目送高宇离开。
紧接着,他腾身便朝着魔教后山去了。
今夜风声很紧,乌云厚重,y-in测测地压迫下来,像是随时都有一场暴雨要降临。
莫生凉在山间地毯式地搜索着,每个山洞都要进去探查一番,临近半山腰时,天空上呜呜刮着狂风,像万鬼同哭一般可怖,眼前几乎看不见什么,全都是昏暗的光影。
他躲在一块巨石下竖起耳朵,方才大风刮起的时候,他明明听见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莫生凉皱起眉,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声音像是有人在嘶吼,却又像是风声。
一滴雨水蓦地落在莫生凉脸上,他微微一怔,天地间赫然间像是爆发山洪般一声巨响,雷声和着雨声猛烈而至,将莫生凉淋得几乎睁不开眼。
这种天气,再往上爬,可着实有些危险。
莫生凉咬了咬牙,心里不断跃动着一个怂恿的声音——说不定再找找,就能找到魏骁戎。
说起来,魏骁戎已经将近半个月未曾露面了。
打定主意,莫生凉顶着s-hi淋淋的y-in沉夜幕,费力地朝山顶走去。
说来也怪,莫生凉越往上走,耳边那个嘶声便越明显,像是真的有人在嘶叫一般。他心下有些不祥的预感,快步上了山。山顶已经雨水弥漫,到处都是淤泥,每一脚都深深浅浅地踩在泥巴汤里,前行十分困难。
莫生凉突然一个恍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但回神再想,却没了这种感觉。
哗哗的暴雨声中,他突然清晰地听见一个压抑的咆哮声透过雨幕传了过来,这声音让莫生凉登时慌了神,比看到之前那段记忆还要慌。
莫生凉几乎是飞奔着朝那声音而去,心脏砰砰乱跳,步伐也失了节奏,好几次摔在泥巴里,又恍若未闻似的爬起来继续朝那声音而去。
那好像是魏骁戎的声音。
怀揣着这样一个念头,莫生凉仓促地在暴雨中前行,生怕这声音真的是魏骁戎所发出的——他不在的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真的在山顶上吗?
莫生凉第一次深入了一处从未到过的山顶深处,穿过几棵粗壮的树干,迎面的赫然是一个极小的木屋!
他的呼吸突然一滞,连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木屋里透着丝丝灯光,十分微弱,但明显有人在里面走动,使得灯光忽明忽暗,像是深山里的某个鬼宅一样。
尤其是还有断断续续的嘶吼声从木屋里传来。
这真的是魏骁戎的声音。
莫生凉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他大步跑了过去,期间被交错横生的树根绊倒几次,摔得满身都是淤泥,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般,直直冲到木屋门口,用身体将门狠狠撞开。
那一瞬间,嘶吼声戛然而止。
就连天地间的暴雨声也突然消匿了一般,莫生凉的耳边寂静一片,什么都听不到了。
眼前是如豆的灯火,微弱的光芒照亮木屋的一角,有个男人狼狈地缩在那里,满身是血,蓦然一道惊雷劈下,照亮整个木屋,莫生凉这才发觉,整间木屋内都是或明或暗的血迹,有的已经干涸多日,有的却是刚刚沾染上去的,顺着墙根流下来。
等到莫生凉察觉到自己在颤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似的冲进去抱住了那个男人,将自己冰凉的脸贴在他高热的面颊上,张嘴想说什么,眼泪却先下来了。
吓死了。
这回真的把莫生凉吓着了。
“你……”莫生凉想说些什么,却几度哽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直愣愣堵在他心头,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魏骁戎迟钝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将自己抱住的人是莫生凉,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抱住他,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也没有了。
莫生凉察觉到魏骁戎的动作,便一把抓住他冰凉的手,却发现他手腕上有一处深深的割伤,低头去看他的颈部,果然也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这一幕,他曾经回想起来过,只不过那次的主角,用的不是魏骁戎这张脸。
一股莫名的寒意蓦地攫住了莫生凉,让他将魏骁戎抱得更紧了些,无意识地喃喃道,“干什么你……你疯了吗?”
魏骁戎费劲地眨了眨眼,却说不出什么话来,眼前天旋地转,只能勉强听见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在耳边絮絮。
等到莫生凉游魂似的看向魏骁戎那张苍白的脸时,后者已经在他怀中昏迷过去,气息虽然微弱,却十分平稳,不像是有生命危险的样子。
只是这一屋子血迹着实可怖。
理智渐渐回归莫生凉的脑海,耳边的暴雨声又清晰可闻了,雨水顺着他的脸庞一滴一滴落在魏骁戎的脸上,混淆了沾染在他脸上的血迹。
莫生凉鬼使神差地抚摸上魏骁戎微烫的面庞,将那些血迹轻柔地擦去,而后低下头,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像被迷了心窍似的。
他咧开嘴角,想笑,眼泪却先一步落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来了。
☆、第四十七章
雨水在檐外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势头渐小,但依旧清晰可闻。
魏骁戎就是被这雨声叫醒的。
他艰难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这是自己的寝宫,不由略微诧异,想要起身离开,奈何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一只手却蓦地撑住他的后颈,将他微抬的上身扶起,慢慢靠在了床边。魏骁戎抬眼,看到了莫生凉低垂的双眼。
他神经一紧,终于想起来在他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为了避开莫生凉,他离开密室暂居山顶木屋,结果还是被莫生凉发现了——还是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
魏骁戎眼神微动,一言不发。
莫生凉将温水递过去,“发生了什么?”
他指的是魏骁戎那一身的鲜血。若单单是因为陆殷之的那一剑,绝不至于流那么多血——就像是,要将身体里所有的血液清空似的,让人无端地发悚。
魏骁戎默默地喝了口水,余光关注着莫生凉的一举一动,发觉他没有丝毫放弃探究的想法后,这才淡淡道,“中毒了。”
“什么毒?”莫生凉的视线紧紧追着他。
“夭毒。”魏骁戎顿了顿,解释道,“毒发者需排空体内所有鲜血,等待重新造血,毒x_ing才可被完全祛除。”
莫生凉半信半疑地眯起了眼睛。
要说信,他顶多信魏骁戎这个解释,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他的确在排空血液,但要说不信,他虽然不是深谙毒类的行家,却也自行研究过许多奇毒,能够拥有如此诡异毒x_ing的毒,他可从未听说过。
但只要人没事,就随他吧。
莫生凉吸了口气,终于收回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软下态度来,轻声问他,“感觉怎么样了?”
魏骁戎定定地看着莫生凉,后者的关心模样完全不是假装出来的,这突然的转变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但他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微微颔首,“没什么大碍。”
一抬眼,却看见莫生凉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魏骁戎的嘴角不由地扬起一丝细微的弧度,“看什么?”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莫生凉轻轻吐出一口气,颇为幽怨地轻声道,“难道不止我一人失忆?”
魏骁戎登时僵硬了身体,眉头微皱,“你在说什么?”
看到魏骁戎这副表情,莫生凉突然有些烦躁,口气略微不悦,“我们不是许久以前就认识?”
暴雨那天,莫生凉的确想起来一些事情。他的记忆像是突然决堤一般从脑海中涌出,每个片段里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魏骁戎。
只不过,他想不明白,出现在记忆里的,都是魏骁戎的脸。若说他们二人换了魂,那么记忆里的魏骁戎,应该是莫生凉的脸才对。
难道是自己当莫生凉太久,连以前的记忆也一并篡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