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那日,我将金祭打成重伤,本以为祭祀就此结束,谁曾想弑鬼族人突然出现,将原本的局面扳倒回来。”魏骁戎略作停顿,声音低了几分,“就这样。”
“弑鬼族……”莫生凉喃喃念叨了几遍,末了一皱鼻子,“说起来,他们也怪可怜……天命无常,本埋怨不得谁,可总有人将世间的无常归咎他人……”
说到此处,莫生凉悄悄瞥了眼魏骁戎,却发觉后者正定定看着自己,不由止住话头,摸了摸鼻子,咧嘴笑了:“看什么?”
“……没什么。”魏骁戎将人拉在身边紧紧抱住,低声道,“我也爱你。”
莫生凉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十分不好意思,本想去推他的手也止在了半途,讪讪收了回去,将脑袋舒服地靠在他肩上,不再言语。
静谧的雅间内弥漫着淡淡的饭香,烧得渐暗的烛火摇摆不定,拉长室内两道依偎得紧密的身影。
未央楼外,雌雄莫辩的精致面容勾起一道暧昧的笑容,抬手指了指灯火昏暗的雅间,从这边的窗子,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挨得极近的两人。
“你看……”绘月轻飘飘地笑起来,“你拿命去守护的人,其实并不怎么需要你呢。”
并不十分明晰的月光投s_h_è 下来,可以看到绘月身边笔直地立着一道身影,侧身斜佩的长剑剑穗位置是一个滑稽到可笑的蓝色娃娃,与其主人冰冷到骨子里的面孔格格不入。
静了半晌,绘月才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冷硬的声音:“你救我,只是为了挑拨我与盟主的关系?”
“怎么能叫挑拨?我这是在给你机会。”绘月眉眼弯起,轻轻笑了,“我们各持所需,有什么不好?”
“我不会为你做事的。”
“这么坚决?”绘月掩起嘴,背在身后的手心处静悄悄地绽放出一缕缕扭曲的黑色烟雾,而后轻轻拍在那人肩头,低声笑道,“只是……你将不再属于自己。”
乌云遮月,夜更黑了。
绘月漠然地看着倒在脚下的男人,狭长的眼眸微眯了眯,俯身扯下其剑柄之上的蓝色不倒翁,捧在手里端详了会儿,喃喃道:“痴情至此,竟还忍得住心中的妒意……信念如此坚定,倒是得费些功夫了。”
他抬眼看向那扇昏暗的窗子,里面的两道人影仿佛从未变换过姿势,依旧是那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绘月缓缓闭上眼睛,轻而浅地笑了起来。
昏昏欲睡的莫生凉察觉到一只手缓缓抚摸上他的后背,痒丝丝的,不由拱了拱魏骁戎肩头,小声呢喃道:“干什么?”
魏骁戎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略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莫生凉眨巴眨巴眼睛,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蹭了蹭魏骁戎:“没……什么也没想起来……”
“……睡吧。”魏骁戎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眼中却是满满的苦涩。
莫生凉摸索着拉住他的手,捏住小拇指握在掌心,嘴角是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含糊道:“晚安。”
“……晚安。”
……
祭祀堂内烟雾缭绕,模糊了两道交错走动的身影。紫祭重新清点了一下祭祀所需的各种材料,转而看向那边c-h-a香供奉的金祭,神情略显迟疑。
金祭将手中袅袅燃起的香c-h-a在香炉之中,目视前方,淡淡道:“你是不是想说有关少族长的事情?”
“……”紫祭裹了裹身上的黑袍,视线垂了下来,权当默认。
“如今鬼族的祭祀之礼,已然超脱契约之外,成了鬼族两年一度必不可少的节日,少族长只是空有一腔热血,却不可能与整个鬼族为敌,切莫太过放在心上。”金祭轻吹了吹指尖的灰尘,漠然道。
“可跟少族长如此耗下去,怕是不会知道绘星的下落。”紫祭的声音低沉下去,想来已是眉头紧皱。
金祭转过头来,轻飘飘朝紫祭的方向瞥去一眼,慢悠悠道:“少族长不说,你不会逼他说吗?”
“……”紫祭微微错愕,转而竟仔细思考起来,良久才凝重道,“您的意思是……威胁他?”
“祭祀事关重大,我又怎会真的让绘月代替绘星上那祭祀台?当年绘星由少族长带出,现在自然也该由他带回来。此次祭品必为绘星,绝不更改。” 金祭眯起眼睛,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况且,你还记不记得昨日绘月传来的那封密信?”
紫祭微微露出一丝恍然:“您是说……莫生凉?”
“正是。”金祭淡笑道,“当年他与那畜生的事情在鬼族闹的沸沸扬扬,本以为一次劫数就可将他们打散,谁知那小子竟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如今少族长带着他前来鬼族,就怪不得我们利用那小子来威胁他了。”
“只是……”紫祭略略迟疑道,“……以少族长对那孩子的重视程度,怕是会真的与您撕破脸皮势不两立,您可要考虑清楚。”
金祭缓缓摇了摇头,面容上流露出几分戏谑:“这就要看看,到底是绘星比较重要,还是那莫生凉的生死比较重要了。”
“您……您要做什么?”
“外人都只道鬼族人血于他们是剧毒之物,须得以毒攻毒方可解除,却不知当鬼族血液在人体内积攒到一定程度时,会引发血崩。”金祭y-in森森地笑了起来,“当少族长的挚爱即将在他面前血崩而死的时候,别说是一个绘星,就算是整个鬼族,他也在所不惜。”
窗外一阵微风吹来,将室内的光线扭曲了片刻,恍惚间,紫祭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十分陌生,陌生的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他低声喃喃道:“只希望能和平解决吧。”
☆、第五十八章
吃过晚饭,莫生凉与魏骁戎在未央楼留宿了一晚,本打算第二日再去祭祀堂一探究竟,与两位祭祀斗智斗勇抗争到底,谁知甫一起身,外面的天便y-in沉下来,远望去,甚至还能看见天际翻滚着乍裂的闪电,显然即将要降下一场雷雨。
莫生凉缩了缩身子,隐隐有些不安。上次在这种天气里,他失去了亲自培养起来的高宇,因而觉得雷雨天气都带着不祥。
他迟疑了一下,转头问道:“我们……还去吗?”
魏骁戎抬起眼看着莫生凉,把玩了一下手中的茶杯,轻声说:“会没事的。”他陪伴在莫生凉身边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莫生凉心中所想,看他那犹豫彷徨的表情,便知他是触景生情,想到了那日惨死四大势力手下的高宇。
莫生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魏骁戎轻飘飘的四个字一落定,他便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外面蓦然一道惊雷劈下来,将莫生凉的面容映的惨白,他却置若罔闻,片刻后,点了下头:“走吧。”
二人没有撑伞,就这么径直离开了未央楼。踏出门外,暴雨顷时将他们淋了个透彻,莫生凉偷偷瞅着魏骁戎,发觉两人都是一样的狼狈后,不由笑出了声。
而接下来,他的笑声却越来越小,最后在莫生凉的脸上化为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
暴雨倾盆的街道少人经过,因此未央楼前颇为空旷,只有莫生凉与魏骁戎两道被淋透的身影。
但此时,另有一道十分狼狈的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来者将双手撑在膝上,气喘吁吁的,显然来的十分匆忙。
当他看见莫生凉与魏骁戎两人时,便直起身来,仓促地挥了挥手,嘴里吐出几个莫生凉听不懂的音节——他在说鬼族语。
莫生凉下意识地看向魏骁戎,就发觉后者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由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扬起s-hi透的黑发,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双眼之中满是焦躁不安——正是自那日峡谷离去后便再无音信的乌铭!
魏骁戎几步便走了过去,沉了脸色:“谁让你来的?”
乌铭飞快地眨了眨眼,听懂魏骁戎的话后,用莫生凉能够听懂的话艰难地回应道:“哥哥说,你们来了鬼族,很困难,叫我帮忙……你们没事,真好。”
听闻此话,莫生凉的脸色也变了。
魏骁戎之前说与他祭祀之事时,将绘月与绘星的兄弟关系也与他一并说了。绘月绘星的年岁差了将近十年,相处起来却没有丝毫障碍,默契度极高,兄弟二人从小相互扶持,谁也见不得谁受一丁点伤害。尤其是绘星,极其依赖绘月,几乎对他的所有话言听计从。
此时乌铭话语中的“哥哥”,自然便是绘月。只是绘月与他们一同待在鬼族,是如何知晓乌铭的行踪的?又是如何给他传递信息叫他回来的?
莫生凉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又c-h-a不上什么话,只能看向魏骁戎。
魏骁戎深深吸了口气,乌铭在鬼族的出现,是整个事件里最大的意外,若是祭祀堂那两个老家伙知道乌铭现在就在鬼族,怕不是要直接上门夺人。
他蹙眉道:“跟我走,离开这里。”
被牵起手的乌铭愣了一下,而后有些焦急地甩开魏骁戎的手,直接用鬼族语蹦出了一段话,似乎很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