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把支起的窗户放下关上,出了屋子去给其他养在院子里的蘑菇浇水。
都浇完了,老大夫的饭也做好了——三碗长寿面。
日头快要下去了,西边天空一片妖/艳的红色,像一场烧不尽的大火。
在东北方向,一轮硕大的圆月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上爬,圆月已出,贡品就该跟上了。
楚问荆将月饼摆了一盘、切出碎牙的西瓜占了一个盘子、王大朴送来的三颗泥蛋摆了一盘,放到院中的桌子上,然后上香,叩拜。
楚问荆叩拜完之后,他师父端着一碗面出来,也摆到了暂时作为供桌的桌子上,然后又将两坛酒也放在上面,摆好之后,也上香,叩拜。
香没有c-h-a在面碗里,也没有c-h-a在酒坛子上,而是和楚问荆的一起,c-h-a到了月饼上面。
他怕滴了香灰的长寿面,子恒不爱吃。
天色渐暗,外面冷了起来。两人贡上贡品又拜完月后,就窝回厨房,蹲在地上就把长寿面囫囵吃完了。
面不多,吃完也就半饱,老大夫吃完饭搬着他的小凳子倚在厨房门口,抬头瞧着月亮。秋凉了,楚问荆怕师父着寒,给他拿了冬天的大衣出来围上。老头怕冷,缩成一团,继续赏月。
楚问荆把厨房的餐具洗了,收拾干净,然后跟在他师父身旁,也在门口蹲坐着。
老头冷,想喝酒暖暖,便问徒弟,“你今天买回来的酒呢?”
楚问荆给他指指供桌,家里一共就两坛女儿红,都在供桌上呢。
老头紧了紧衣服,像个吃不着糖的委屈孩子,“那就先给你子恒师父喝吧,等他喝完咱们再喝。”
祭月的东西才刚摆上小半个时辰,杜老头忍了又忍,考徒弟药典打发时间,勉强挨了又小半个时辰,屁/股实实在在是坐不住了。
他走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里面好像住着个人。
之后盯着供桌上的酒,绕着桌子走了一圈。
开始和楚问荆的子恒师父打商量,“你喝完了吗?一个时辰了,两坛酒该下肚了吧?”
“家里一共就两坛酒,咱们俩一人一坛,行吧?”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
楚问荆出不了声,一侧肩膀靠着门框,曲起的胳膊撑着脑袋,看他两个师父打商量。
子恒师父也说不了话了,只能是顺着杜老头,于是杜老头抱着两坛女儿红,又一手握着一颗泥蛋回到门口的小凳子上坐下了。
高高兴兴的告诉徒弟,“你子恒师父同意了,泥蛋他一个,我一个,你一个。”
把j-i蛋吃了,就有个七分饱了。
杜老头又怂恿楚问荆喝酒,“你看你今年得有十三了吧,马上过了年就十四了,马上就要成年了,这成年了就该喝酒了。”
楚问荆摇头,不喝。
杜老头安静了一小会儿,换了个招儿,“你看你子恒师父已经喝完酒不理我了,你不能让你杞子师父一个人喝闷酒吧,我年纪大了……”
“杜老大夫,今天过中秋,你们要不要孔明灯啊?家里孩子多做了一个。”邻居扒在墙头,手里拿着一个还没点燃的孔明灯。
“要,替我谢谢孩子们。”刚才还一副没人陪喝酒的委屈样,听见邻居说话,立马换了副模样,二话不说把酒坛子往楚问荆怀里一塞。自己站起身去接孔明灯去了。
接过灯和邻居又说了几句,“怎么你们也补中秋了?”
邻居两条胳膊扒在墙上,笑着说:“可不是,今天下午看见楚小大夫抱了两坛酒回来,然后又是吃的又是兔子的,全村人都知道医馆在补中秋了,今年地里丰收,秋祭却因为下雨没祭成,现在也是补上。”
“老大夫你看。”
邻居勉强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上,一个个孔明灯升空,有低一点的闪闪烁烁,还能看见一些模糊的祈福语;飞得高的已经快要看不见光点,慢慢向着月亮飞去。
祈天灯一盏一盏的煞是好看,老大夫抬头看了许久才想起来旁边还扒着一个邻居,又和邻居道了声谢,拿了家里这两天新做好的月饼送给邻居品尝。
邻居松开扒着墙的手回自家院子和孩子点天灯去了。
老大夫手里拿着孔明灯又走回厨房门口,楚问荆已经将火折子拿了出来,师徒两个折腾了一通,才把孔明灯点上。
杜老大夫手里拿着灯,问楚问荆,“咱们写个什么愿望呢?”
楚问荆早有准备,跑回自己屋里拿了一封信出来,信封上写着“子恒师父亲启”,然后将它粘在了灯上,原来是早早就写好了信。
杜老大夫拿着天灯,脸严肃了起来,“你是不是和你子恒师父告我的状呢?”
楚问荆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出?于是摇了摇头。
老大夫不满意这个答案,“你前面医馆里拿只笔来,我也得向你子恒师父告告你的状!”
楚问荆听话的进前面医馆寻笔去了。
楚问荆一转身,杜老头做贼似得左右看了看,然后飞快的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竟然是打算直接写在灯上的,写什么呢?
指头渗出了血珠,老大夫陷入了沉思。楚子恒过世前,两老头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一别三个半月,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咯吱——”
是门被带上的声音,楚问荆拿了笔回来了。
老大夫一惊,快速在灯上画了个不像桃子也不像苹果的玩意儿,然后假装看了看灯芯,和徒弟说道:“灯油耗尽就飞不起来了,不写了,放了吧。”
楚问荆闻言放下笔,和师父一起放了孔明灯。
天灯系着怀念,飞向了故人去处,是为相思。
第4章 第四章 醉酒
楚问荆终究是没能拗得过自己师父。
加之刚才放飞孔明灯,添了几分对子恒师父的想念,中秋是子恒师父的生日,杜杞师父一直说子恒师父是不想在人间住了,去月宫里住去了。想到这个,楚问荆又笑了笑,潜意识里想要但求一醉,师徒两人抱了同一个想法,喝酒这件事就顺理成章了。
师徒二人一手一个酒坛子,都豪气冲天的一把掀开盖子扔在远处,相互碰了一下,就要一口闷,一点都没有边赏月边小酌的雅致,但是也十分的痛快。
只是没想到……楚问荆酒量能有这么差。
第一口咽下肚,脸上就浮起了红,第二口下肚,眼睛开始泛花,抬头看见天上挂着好几个月亮,第三口下肚,只堪堪把酒坛子放下,就一头栽倒了。
杜老头没发现,还一个劲儿喝着自己坛子里的酒,半响才发现身旁好像没人了。
低头一看,楚问荆已经被放倒了。
“到头来,还得我自己喝……”老大夫把楚问荆喝剩的那坛也拿起来,没个多久,都进肚了,热气上涌,把围着的冬大衣就地一扔,扶着醉徒弟回了房间。
老大夫自己也是醉意上涌,只是稍微比徒弟好些。
进屋时候,两人被门槛绊了一下,老大夫临了拽了一下门把手,没摔,就是苦了楚问荆,软成一滩泥,又什么也没抓/住,反应慢又没及时护住头,直接给嗑在地上了。
老大夫摇晃着站好,慢慢往外走去,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屋子,“问荆,回床,床/上睡,地上凉,记得,盖……”
后半截被开门的“咯吱”声盖住了,谁也没听见。
都说小酒怡情,大酒伤身误事,但是对楚问荆来说,应该是没有大酒还是小酒的区分了,都伤身,都误事。
月华似水,将庭院照了个通透。撒在院内的光如有实质,好像一条条纤细的丝线,每条线大抵都有一丈余,穿过窗户,落在了窗前那两个花盆里绕了几圈,就似乎融入了花盆。新的丝线继续缠绕,如此往复,循环不绝。
楚问荆的屋子门户大开,透进了些许冷意,趴在地板上起不来的人因为受了冷,也勉强站了起来,嘴里喊着:“师父?”
喝了酒软趴趴的,整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声如蚊吟,哪儿被隔壁做着好梦还打着呼噜偶尔还要来一声咯吱牙的老头听见呢?
但是楚问荆不知,三口女儿红已经将他灌醉了,此时站起来,周围的物品摆设还有几多重影,左右寻了又寻,没寻见他师父,但好像有人霸占了他的花盆!
他揉了揉眼睛往花盆处看去,他的和他师父的宝贝花盆上面坐着一个人。
嘴里嘟囔了一句,“坏了。”
自己扶着门框往几步外放着花盆的桌子走去,走去桌边正要和占了他家花盆的人好好商量。理智归位了一丢丢,他想起自己不会说话。
只好继续左看右看找纸和笔,一阵风迎面吹了过来,带着暖意。
深秋怎么会有这样的暖风?楚问荆脑海里刚成型了一个疑惑,就一头摔倒在地,是彻底睡着了。
这时,他看到的霸占了他家花盆的人动了。
先是跳下放着花盆的桌子,然后转过身伸手摸了摸花盆里的“灵芝”,心情似乎不错,“原来你在这儿啊。”
又看看“灵芝”旁边的人参,神情有些不满,住的太差了。
然后他出门将老大夫扔在地上的冬衣给捡起来,拿回来屋内给楚问荆盖上,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放好后才看到床/上也有盖得的东西,于是又将被子展开,给楚问荆盖了个严严实实。
楚问荆熟睡中有些喘不上气,挣扎了起来,直到把头露出来,才舒服的深吸了口气,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