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和楚问荆的视线同时被吸引了过来,人参的叶子依然抖动的不能够停下来,只不过没方才那么放肆了。楚问荆莫名就觉得他在笑。
老大夫下午睡醒后喉咙有些不舒服,看到桌上的人参,嘴里嘀咕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不记得你长这样啊。”说完伸手揪了一片叶子含在嘴里,然后继续看徒弟答的卷子,含了一会儿又嚼了几下吃掉了。
期间,楚问荆的目光一直没从人参身上移开,先前因为热浪而晃动个不停的人参,在被师父摘走一片叶子之后,不晃了,突然就停下来了,整株都安静了。
楚问荆:“?!”
少年时期的那些事儿,楚问荆学的不多,仅知道一些皮毛,想着一会儿等师父检查完了,再请教请教,然后翻翻书看看。
这个时期的少年少女们都会在梦里梦见一个陌生的好看的少年么?
老大夫检查的仔细,瞪大了眼睛,想从几页纸上找到错误,来回看了两遍,他自己都认不出来的识图题,徒弟居然也都答对了。
没办法,老大夫捋着胡子,先表扬了几句,“答得不错,往常你最拿不准的识图题也都答对了,还有那几道‘治病求本’、‘何为气?何谓精?’的题也都答得不错。”
毫不意外的,老大夫看见了徒弟微弯了的眼角,清咳了一声,又揪了片人参叶子来嚼,把手上的试卷翻到有墨迹那一张,开始批判,“虽然整体都不错,但是卷子的这张污了,我辛苦出的题目现在全是一片黑,我心里不舒服。”
楚问荆抬头看他,老头继续说了一个比较能够说服人的理由,“全是墨,也没办法检查这块你做的对不对,所以必须得有惩罚。”
“一会儿我给你挑一本针灸相关的书出来,罚抄三遍,这个冬天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学习。”
楚问荆记得有一年在黄龙镇的时候也是下了大雪,河流都结了冰,那年冬天楚问荆和小伙伴出门打雪仗,结果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两位师父轮流照顾了很久,才好了起来。
那会儿,正好有个游走四方的和尚路过,和两位师父谈了一下午。楚问荆不清楚他和师父们说了什么,反正至从那次之后,每年冬天只要天气冷了,河流有结冰迹象,两位师父就会寻了各种理由来禁止他出门。
杜家庄的冬天比黄龙镇冷太多了,楚问荆早就想到了杞子师父会不让他出门,所以也没有任何反抗情绪,很懂事听话的点了头。
老大夫想伸手揉揉徒弟的头,不曾想徒弟已经这般高了,摸头还要抬高手臂,顿时不乐意了,有些影响为师的形象。
伸出去的手又不好就这么放下,老大夫转了个方向,又揪了一片人参叶子吃进嘴里,出门前拍了拍徒弟的背,叮嘱道:“好好学习。”
老大夫走后,楚问荆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又给老大夫写字条,把梦讲了个清楚,又有些害羞似得请教老大夫那些少年的事儿。
写好晾墨迹的时候,楚问荆的目光又投向了人参,不知道人参叶子是什么味道 ,他也想尝尝。
这时候,人参的叶子又顺着花盆垂了下来,有一部分晃动的十分厉害。
楚问荆伸手撑着下巴,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人参,心想:难道它感觉到我想吃他的叶子,所以害怕了?
不对,楚问荆想起梦里那个少年的举动,再看向人参,突然觉得人参现在的情绪可能不是害怕,是愤怒,生气了。
也不知怎么想的,楚问荆把字条折叠收好后,安慰x_ing的伸手碰了碰人参垂下来的叶子,这次没有多此一举的把叶子给人参收拢,他想怎么长就怎么长吧。
果然一直晃动的叶子停了下来,楚问荆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露出右脸颊一个小小的酒窝,很是可爱。
这边卧室,老大夫正站在书架前给楚问荆挑这个冬天要看的书,原本想送楚问荆去秀才那儿读书,因为这场大雪的到来,断了老大夫的想法。
问荆毕竟与平常孩子不同,还是亲自教吧。
楚问荆拿了字条来找师父,见师父书桌上摆了好几本关于针灸的书。
老大夫挑好了最后一本,给徒弟说道:“针灸你以前学的都是些入门的皮毛,今年冬天就先学习这些,这本理论是你要抄写的,写好了我是要检查的。”
楚问荆点头答应,把字条给他递了过去。想了想又低头寻了纸笔写到:清泉怎么办?
老大夫看完了字条,把手上那本书也递给徒弟,“他说他是你屋里的那株人参?”随后又喃喃自语,“我就说长得不像。”
“他既然说你上个月十五也梦见过他,那说不定下个月十五你还能梦见呢,到时候你就问问他原因呗,就说,‘我怎么总是梦见你啊’”老大夫说着把自己逗笑了,推着徒弟出了门,“清泉我现在出门找杜峰他们帮忙打,你回屋看书吧,晚上别忘了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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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三,老大夫生了病,躺着休息了两天。
楚问荆医馆后院来回跑的忙,好在这段时间医馆不是很忙,来看病的也都是风寒感冒等小病,楚问荆就能独立看诊开药。
老大夫检查了几次,发现徒弟药方的药材、剂量把握的都十分准确,也就放下了心,好好休息。
晚上,楚问荆端着晚饭到师父房间一起吃了,再打扫收拾好医馆和厨房,再由老大夫检查针灸的功课,这两天更是实际上手cao作。
老大夫嫌苦不吃药,一定要楚问荆在他身上试针。
楚问荆白天抓着空闲就先在自己身上练习,晚上才敢在师父身上施针。
在施针时候,老大夫还要在一旁讲一些相关知识,以亲身实践来讲解教学。
因此,亥时才算是施针完毕,楚问荆服侍老大夫先睡下,穿好大衣给师父关好屋门。
月光照的院内大亮,都不需要点灯,楚问荆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看温和的月亮。又是一个月十五了,他要回屋早早睡觉才行。
楚问荆屋内,一个穿着黑衣服披散着头发的少年,靠坐在他的床头,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手里正把/玩儿着一角床帘,显得颇为无聊。
楚问荆进屋后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他确定自己没睡,只是,不在梦里,少年为什么会出现?
关门的声音惊动了坐在床头的少年,少年扔掉手里抓着的床帘,有些不满,“我等了你好长时间了。”
…………
楚问荆泡了热茶,两人面对面坐在书桌前,准备聊天。
楚问荆给少年倒了杯茶送到桌边,提笔就写字条,担心慢了少年会生气。
虽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但是可能已经见过两次的情况下,而且他家人参时长会有一些奇怪的不符合一株室内人参的特征的行为,所以楚问荆并没有太难以接受梦境成真这个事实,他的人参真的成精了。
楚问荆写好了字条,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的名字是楚问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正从桌上抄起一本书翻看,看了眼字条随口回道:“天云,姓,姓什么我想想……姓萧,萧天云。”
萧天云一直长在深山,是有一次十五晚上跑到山下去玩儿,不小心撞了一个书呆/子,书呆/子问他姓名,他说没有名字,于是书呆/子递给他一本书,让他随手翻着起个名字,说:“既然你没有名字,那就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好了,随便翻一页,翻到什么就叫什么。”
于是他就真给自己翻出一个满意的名字来,从此就叫天云了。
这几个月住在这间屋子里,常能听见隔壁屋住的那个老头喊“问荆”,偶尔也会中气十足的叫“楚问荆”。才知道原来除了名字,还有姓氏,于是刚才翻书又给自己随便安了个姓氏。
少年叫萧天云,楚问荆在纸上写了一遍,觉得这人名字也是真真好听的。
第9章 第九章 治病
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在接受之后就会生出无限的好奇心,比如:
萧天云探过头看楚问荆总也写不完的字条,嘴里跟着念了出来,“你多大年纪了?我家人参至少有几十年了,为什么你是少年模样呢?你真是人参变得吗?为什么我看见人参还好好的长在花盆里?为什么你每个月只有十五才出来?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楚问荆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两张纸条了,在将纸条递给萧天云看的时候,还没听到答案,下一张字条又在飞速制造中。
萧天云一把抢了字条去,“你分明会说话,不要写字了。”
纸条突然被抢走,笔在上面划下长长一条痕迹。楚问荆把笔搁下,指着嘴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萧天云皱了眉头,“可是我分明听见过你说话来着……你是个大夫,你怎么不给自己治治。”
楚问荆顿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没有再写字条解释为什么。
月光闯进屋内,将室内照了个大亮,萧天云翘着二郎腿,晃晃荡荡不老实坐着,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的拿起茶杯啜了一口,目光在自己的花盆和兄弟的花盆上来回巡逻,检查一下是不是大小一致。
蘑菇的花盆还是在窗边桌子上放着的,和另外两盆蘑菇一起,唯有他被摆到了这边靠墙的书桌,在巡视了七八次之后,萧天云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来回摇头的动作特别像早年见过的那个书呆/子,又呆又傻,于是马上停下动作。
但是他的大小比对结果还没有出来呢,还必须得对比检查。
手一直撑着头,不太想放下来,就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对面写字条的少年一脚,有些凶巴巴的说道:“你为什么把我和兄弟隔了这么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