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叮咚”传来一声瓷器被打碎的声音,又是一阵花架椅子之类倒地的声音,过了不多一会,门被打开,一个秀美柔雅的粉衣女子梨花带雨的站在门内,一见了我,历时抽噎一声,想也不想就扑了过来。
我连忙侧身一躲,眼角朝身后一瞥,已然不见了他的踪影,不知去哪躲起来了。
即使见不到人,也能感觉到背上那两道几乎快被刺穿的灼热视线。
我颇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美人,又觉一阵头疼,苦笑一声,柔声劝道:“清瑶,我们进屋谈。”
说罢,便扶着她的手臂和她进了屋。
我们谈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是我负了她一片真心,清瑶是个好姑娘,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从不曾逼迫于我,只在背后默默守候,这时代女子十七八岁就到了成婚的年纪,她却为了等我,如今已二十有五,还未曾婚嫁,忍着别人异样嫌弃的目光一直痴痴守候,虽然我不止一次的和她说过我们不可能,甚至还为她赐婚,但她以死相逼,最后也只能作罢。
那次大婚她本可以做我的皇后,最后却被生生打断,她满腔期望再次落空,我听说她生了好大一场病,幸好谢宁宇遵我嘱咐未曾亏待于她,遣宫内最好的御医为她看病,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过了一月也就好了。
大约在那次逼宫之后,她也多少对我们不能在一起这件事有所准备,在我说出我欲与卫皇在一起时,她虽掩不住失落,倒还没失了理智。
她擦擦眼泪,柔声道:“既然陛下已有了选择,我尊重您。”
我叹息,“是我负了你,你是个好姑娘,可我与他相识在前,感情已定,当时以为他已死,才会另择他人,现在他好好活着,婚事又未成,我想和他在一起。”
她苦笑一声,“怪就怪,我们相遇太迟,清瑶祝陛下一生幸福。”
我站起身来,对着她轻轻颔首,郑重道:“我会让我弟好好待你,皇室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无论你选择谁为良婿,我保你后半生无忧无虑,幸福安康。”
清瑶唇角牵起一抹笑,对着我福身一礼,隐约还是那个温柔贤惠大气婉约的尚书千金,“多谢陛下隆恩。”
与她道别后,我便出了门。
外面清辉月明,一树桂花被风一吹,飘飘悠悠落了一地。
树上,那人半靠在树干上,一条腿曲起,一条腿垂下,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整个人都慵懒的像只黑豹。
他低头看来,我也抬头看去。
目光交错,相视一笑。
他倾心以待,我也以心相交,彼此坦诚,相互珍重,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但愿我们能够永远这样走下去。
第二天辰时,我们准时到达了东城门口。
这里已有五十多人拖家带口带着马车准备就绪。
我颇为欣慰,至少有六成人,愿意跟着我。
去卫国是注定没有前途的,我们毕竟是燕国人,不可能入朝为官为卫国献计献策,他们一辈子只能跟在我身边,侍候我做我的心腹,放弃远大宏图抱负,跟着我去前路未卜的卫国,这群人是真的对我以命相待。
那我,自然不会负了他们。
我微微一笑,“启程!”
“陛下请慢!”
城门口远远传来一声大吼,一骑快马遥遥跑来,离近了一看,竟是谢宁宇的贴身侍卫龙玖。
他跑到近前,下了马,单膝跪地呈上一物,恭声道:“陛下万岁,殿下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我看着他手中的锦囊,多少有些好奇,拿过来拆开一看,竟是一块看不太出形状的玉石。
中间明显曾经断裂过,只是被什么东西又重新粘合起来了,手艺高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太清。
这是……
逼宫那天我曾经摔碎的麒麟玉坠子!
他竟然把它粘合起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我不会不知道,谢宁宇已经默认了我们在一起这件事。
我不自觉握紧了玉坠,沉声问道:“他还有交代什么?”
龙玖微低了一下头,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道:“殿下他说,您至少一年得回来两次,必须在京城待够三个月,不然就换他去卫国。”
我眉一挑,当即脸色一沉,“让他来,看朕不打断他的腿!”
龙玖一个哆嗦,猛的垂下头不敢说话。
我深吸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淡淡道:“告诉他,三个月不可能,最多一个月,一年一次,若再敢过分,当心朕冲回京城揍他!”
龙玖连连应是,起身之时我无意间看见他嘴角竟是翘着的,当即气不打一处来,险些不顾身份把这个侍卫先揍一顿!
夜瑾及时拉住我的手,唇角竟也有些笑意,“你和你弟弟这么多年感情深厚,他不可能割舍得开你,你也不可能割舍得开他,就像你料定他会听你的话照顾那位尚书千金,你们虽然有那场逼宫背叛,但你们彼此谁都没想着要伤对方x_ing命,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况且他于你有所愧疚,日后必定会加倍对你好,他毕竟是未来的燕皇,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
道理我自然知道,心里还是忍不住气得牙痒痒,哼哼道:“臭小子欠揍,若大婚之时随的礼不好,我定冲回皇宫找他算账!”
他抿着嘴看着我,唇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我气着气着,也忍不住笑了,“罢了,反正这个国家现在是他的,我不管了,我们回卫国。”
他笑着点头,“嗯。”
骑马走出一段距离,我回头遥望这座清晨之中的城池。
城墙之上,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那里,一身黑色亲王锦袍在风中飘舞,整个人就像一杆军旗,定定站在那里,遥望着渐行渐远的我们,也不知到底站了多久。
我微笑着摇摇头,对着他一挥手,向着卫国的路,缓缓进发。
半月之后,我们回了卫国。
两月之后,我们在燕卫两国臣民的祝福之中,举行了成婚大典,同一天,谢宁宇也从摄政王正式登基成帝。
自此,我大半时间都住在了卫国皇宫,我带来的那些人要么成了我寝宫的宫人,要么成了我的侍卫,或是心腹,周围都是熟悉的人,倒也过得颇为自在。
半年之后,夜瑾从其他皇族那里过继了一位三岁左右的世子过来,封为太子,与我一起悉心教导。
这孩子倒是个实心眼的,不仅聪慧,更没什么坏心思,谁对他好,他也对谁好,我看着颇为顺眼,闲着无事倒也不妨教他一手。
只是,不免有所保留。
我毕竟是燕国人,不可能帮着别国培养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君主,壮大他国,为自己国家带来隐患,我对待卫国一直坚守着一个原则:除非威胁到夜瑾的事情,或者是夜瑾亲自开口,任何事情,只要不是惹到我,我都不会去c-h-a手,更不会随意探听以免误会。
但夜瑾他太明事理,包括这个皇子的事情,也从未向我开过口。
我欣慰之余又总觉欠他良多,待他越发用心起来,我们的感情如胶似漆,从未曾有过任何隔阂。
卫国在燕国庇护之下渐渐摆脱了七国之中最弱之国的地位,国力慢慢强大起来,但要及得上燕国,没有个百八十年是不可能的,谢宁宇总算也没辜负我的期望,燕国在他的手里并不比在我手里时差多少,他这个皇帝做的还算成功。
只是听说,清瑶竟选择了入朝做官。
我难以想象那样一个温婉柔美的人是哪来的勇气顶着别人嫌弃鄙夷的目光在偌大一个朝堂站稳脚跟的,即使有谢宁宇支持,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来是我伤她太深,让她因此有了勇气,她没有嫁给任何一个人,相反,她能力不错,辅佐新皇解决了几个水患问题,也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被狠狠打了脸。
我颇为欣慰,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谁说女人一定要嫁人,她过得自在,我便也心安了。
“宁轩,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