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 子小学二年级时,他根本不懂什么情啊爱的,但自那时起,一抹倔强的背影却始终令他难以忘怀。在逐日增长的岁月里,那背影主人的长相早已模糊,但他却始终无法忘记那令他心折的背影,以及那人的名字。
他将他的名写在日记里,写在每一本曾落下他笔迹的本子上,每当他觉得孤单寂寞时,他的名便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仿若早已深凿在他灵魂内部,无法抹去。
在每一个父母吵架的夜晚,或被同侪欺辱的时候,总有一个名字抚慰着他的心;他是他无可取代的依靠。他发誓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得到他,不论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他一定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没有他,他便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也许自己在残存的记忆里迳自将他美化,但他得找到他,若他已不再是记忆里的模样,他便当他已死在过去的光阴里,不再眷顾;但若不是,他将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人生下来便是孤独的,一旦有了思想,便会不停地寻觅自己另一半的灵魂,也由于这样的不完整,令人更积极地想要追求。
他一定要得到他,若他已不再是当初的样子,只怕他这一生注定要孤伶伶地一个人。
古有明训: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但一点也不想吃虫子的费以爱,自从大哥费以忠、二哥费以孝相继出外求学后,每天帮父母张罗店面的重担就落在他肩上。谁教他排行老三,老大、老二离家后,就轮到老三了。
明年毕业后,待他离家,就换老四接手,他真是等不及啰!
他向父母抗议,他明年就要大学联考,难道他们就不能更体恤一下身为考生的他的辛劳吗?
不过,抗议无效,父母亲说,老四费以仁也忙着升高中,老五费以信年纪又太小,所以他别无选择,除非他逃家。
啐!天底下哪有父母鼓励孩子离家出走的?
又说他只要能考上三流的大学即可,他们不会对只有四肢较发达的儿子抱太大的奢望。
啐!虽然是事实,但直接挑明了讲,很伤人的。
前些日子老爸不小心扭伤了腰,所以他就更加忙碌,举凡较粗重的工作、出外送货等,全落在他头上,只要他没课时,他就被家人绑住,连个偷闲的时间也没。
还有,因为胡涂的老爸老妈,害他比别人晚就学,高二就年满十八,别人还以为他曾留级呢!也还好他已满十八,早早不小心先考取驾照,不然成天在外骑着野狼125乱跑、开着小货车四处钻,也难保有一天不会被警察逮到,挣来的钱可能还不够付罚金。
早知他就不学其他男生争先去考驾照,以为这样比较好泡马子,结果马子没泡到,反倒先泡到了有可能是马子的娘的客户们。
那些婶婶阿姨们刚开始或许还会被他染得像鸟巢的头发吓到,但后来因心折于费以爱的勤快和孝顺,开始将他当作自己的子侄辈,而非他们先入为主的路上行径怪异的不良青少年。
只不过可怜的费以爱,自此之后,除了在家遭受父母亲的关切外,在外也得受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们的关照,只为了他那颗鸡窝头。
有时他会想说为了求得耳根子清静,干脆将头发染回来好了,但又因懒得上发廊而作罢。
喔!每回一染烫头发就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坐在同一个地方不动,这对小时有过动儿倾向的他,真是会要了他的命,所以受罪一次就够了,他才不要再有第二次,等他的头发长长前,就先忍忍吧。
大清早,被伟大的母亲大人踢下床后,费以爱即瞠着惺忪的睡眼,不断地打着呵欠下楼打开铁卷门,粉哀怨地开始每天比别人还早的早课——把招牌、盆栽、货品等摆好,还得早一点吃完早餐,在上学途中顺道去送货。
幸好他们店里摆在最外头的并非易碎的货品,否则一大清早总是神智不太清楚的费以爱,难保不会将它们一一打碎。
在他们这儿有点乡下又不会太偏僻、有点城市又不会太拥塞的地方,他父母辛苦经营的﹁贴心小铺﹂,为了提升与现今最盛行的便利商店的竞争力,提供了送货到家的贴心服务,只要一通电话或上网订购,在不出本县市的条件下,他们必会尽速送达。
而费以爱就得服务那些早起的老一辈,或有特殊需要希望一大早就能收到货的人们。
铁卷门才方拉起,费以爱随即听到如猪嚎般的鬼叫声。
大清早的自己还在做恶梦?费以爱忖道。
真是的,老妈就不能再让他多睡一会儿吗?
可那杀猪般的叫声非但没有远去,还有愈来愈近的趋势。
突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盖一这庞然大物直接冲进费以爱的怀里,但由于来者实在太大,顺势即将费以爱撞倒在地。
﹁啊!﹂好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撞,把费以爱残存的睡意全给赶跑,他吃痛地仰头瞧见窝在他怀里的巨大物体,而他身上竟穿着他们学校的制服。
﹁喂!你干什么?﹂正值青春期,永远都睡不饱,又总是有人不让他多睡一些的费以爱,早晨时脾气通常不佳。不,是极为不佳!
只见那赖在他身上的人,拼命地在他胸口前摇头,手指向后方,就是不肯起来。
汪汪汪!
哪来的狗?
除了原本的猪嚎声,现在又加上狗吠声,不断侵扰费以爱的耳膜,他开始感到头痛。
突然有一个想法渗入脑际,这个大个儿该不会是怕狗吧?瞧他全身抖成那副没用的蠢样,可那只狗是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小狗,且是那种永远长不大的吉娃娃!
﹁不要叫了!﹂真是吵死人了!
费以爱一声暴吼,令吉娃娃夹着被剪短的尾巴,哀声不断地逃走。
少了一份噪音,但仍有教他倍感压力的巨物令他不悦,费以爱连手带脚,用力地将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
﹁啊!﹂庞然大物的破坏力果真够强,在费以爱的作用力与地心引力的牵引下,大个儿呈抛物线落下的同时,顺道拉下一长排架上的物品,且压烂了立在外头的看板,东西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发生了什么事?﹂在厨房忙着煮早饭的费家主母徐文秀,正巧瞧见儿子扯住外人的衣领打算动粗,她不慌不忙、很有气魄地向前揪住儿子的耳朵。
﹁你在做什么?要你开个门,你却把店弄成这副德行,竟然还想动手打人!﹂她十足母夜叉的架势。
﹁老妈,是他把店搞成这样的,不是我!﹂﹁喔,就算是他的错,你也不可以动手打人,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准跟人打架!﹂她的纤细玉指用力地扭啊扭的;她的宝贝儿子总是带着满身的泥巴灰尘回家,却老见他没受伤或只受了点小伤,可见是他欺负别人居多。
第2章
﹁老妈,住手。痛!﹂这下发出猪嚎似叫声的人变成费以爱。
﹁伯母,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跌倒弄乱你们的东西,你儿子只是好意要扶我起来,并没有要揍我的意思,你别误会了,伯母。﹂﹁真的?﹂知子莫若母的徐文秀哪会相信这番屁话,不过这小孩真好心。
﹁真的,真的!﹂管他蒸的、煮的,只要他娘能放过他的耳朵就好。
﹁好吧,这次看在有人替你说情的份上饶了你,下次若让老娘看到你再犯,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才怪!﹂﹁是,老妈。﹂今天他是倒了什么大楣?真衰!
﹁对不起,请让我赔偿你们的损失,这都是我的责任。﹂男孩低头不停道歉。
﹁这不算什么,你只要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放回原位就好了。﹂徐文秀以不同于方才对待儿子的语气,温和地对着眼前的高中生说道。
﹁可是我将你们的看板给压坏,看来是无法修复了,请让我赔偿。﹂男孩头压得更低。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反倒是你,你知不知道说话时不看着对方是很不礼貌的哟!﹂男孩闻言将头抬起,却见他一副呆愣样,他又怎么了?
﹁喂!﹂费以爱戳了戳他,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你怎么了?﹂这孩子是不是不舒服?定是方才摔着了哪儿,得赶紧叫以爱送他去看医生才是。
正当徐文秀想开口吩咐儿子时,男孩却开了口。
﹁咦!你真的是伯母吗?怎么儿子这么大了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看那身制服肯定是同校小他一年级的学弟,听他讲得挺流利的,费以爱听了却倍感恶心。﹁你眼睛瞎了吗?这样叫年轻、漂亮?﹂太不可置信了,竟然有人可以将谎言讲得跟真的一样。
话说完没多久,费以爱便被亲爱的母亲大人踹倒在地。
﹁呵呵呵!你叫什么名字?嘴巴真甜。﹂太令人高兴了,她也觉得自己风韵犹存,只是她家的那些大老粗们没有鉴赏的眼光。
﹁伯母,我叫宋功稷,是中崚高中一年级的学生。﹂比以爱小,却比他有礼得太多太多,真是有教养的小孩。
﹁跟我儿子同一所高中,也算是他的学弟,那就更不用你赔了。你吃饱了没?﹂﹁老妈,我肚子饿了。﹂被这学弟一折腾,他慰劳肚皮的时刻也早到了。
徐文秀握紧拳头威胁儿子——大人在说话,小孩子给我闭嘴。
﹁看你这样子一定还没吃。不行哦!你们正值青春期的小孩,早餐是不能不吃的,走吧。﹂徐文秀相当热络地硬是将宋功稷往屋内拖去,不忘回头向儿子交代:﹁赶快把货品摆好,迟了,你可就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这老魔女,没事就只会虐待自己的儿子,别人家的儿子青春发育期到了就很重要,你家儿子的就不重要。喂!本少爷的青春期还没过完呢!
费以爱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不经意抬眼望向墙壁上的时钟。
﹁糟了,今天要跑三个地方呢。来不急了!﹂费以爱加快脚步,以俐落的身手,将他熟得不能再熟的货品放回它们原本的位置上,然后急忙往屋内冲。再不快点,他上课又要迟到了!
﹁老妈,我的便当你准备好了没?﹂他冲进屋里,看见他的午饭在宋功稷的手上。
﹁你这笨儿子,就知道你会来不及,人家功稷早替你想好。喏,这你在车上吃,今儿个就由功稷载你,否则你一边骑一边吃,多危险!﹂功稷?这么快就这么熟了,他老妈怎么这么没原则?
﹁拜托!被他载,我怕会迟到更久。﹂﹁你放心好了,我的技术很好。﹂宋功稷说得很诚恳,可费以爱着实不信任方才被吉娃娃吓得四处逃窜的鼠类。
但早被收买了的徐文秀不顾亲生儿子的宝贝性命,硬是将费以爱往外推。
﹁坐稳了。﹂﹁喂!啊……﹂在老妈强逼下,方坐好的费以爱,被突然趋前的车子吓得赶紧以没拿早餐的右手抱住宋功稷的腰。
天啊!他不会高中没毕业就葬送他宝贵的小命吧!至少要赴黄泉前得先填饱肚子。费以爱赶紧在车子急驰间,两口作一口,囫囵吞枣地将早餐塞进口中,还险些噎住。
还好,现在两手都空了,自己可以紧抱住前方那人的腰,至少紧急刹车时,他不会先被摔出去,飞向一点都不亲切且硬邦邦的水泥地。
感受到身后的人全身紧绷地紧贴在自己背上,宋功稷的嘴角不让后方的人察觉地微微扬起。
﹁嗯……﹂﹁右转是吗?﹂﹁嗯!﹂太神奇了,还未将满嘴食物咽下的费以爱,只能在快该转弯前嗯嗯啊啊地出声,想不到这小子竟听得懂!
不过费以爱还是讲得太晚,都快到转角了他才说,他心下想:转不过去就算了,下个转角再回转就好,千万别在马路中央硬转,他的小命还想留着啊!
宋功稷大大地出乎费以爱意料之外,以极完美的弧度,一转身就将两人带往要走的路上。
这一定是好狗运!
费以爱不信邪地忘了该珍惜他未满二十的小狗命,在前往送货地点前,一连试了好几次;后来他总算心服口服,这小子的技术真好,不过当然还是差他一点啦!
﹁哈哈哈!﹂在摩托车上享受强风吹拂的快感,又不用注意路况,真棒!
﹁你的技术怎么会这么好?常骑吗?﹂﹁偶尔至赛车场赛车。﹂﹁赛车场?﹂﹁对啊!在那儿赛车都不用顾忌路上会有多余的来车,又可以飙得很快,感觉相当棒,下次带你去。﹂﹁好啊。﹂费以爱不甚在意地应允,这时他还不能预料到他们的缘分会持续很长很长的岁月,他还以为过了今早,他们顶多只会成为在路上不经意遇到时打声招呼的点头之交。
午休的钟声方响完,坐在费以爱前方的最佳损友——何建垣,在下课钟响后马上回头。
﹁喂!以爱,今天早上你怎么会和那个宋家公子一起来上学,还一起很嚣张地骑摩托车迟到?还好你们躲得快,才没被老师当场逮个正着,但还是有很多学弟妹们看到了哟!﹂﹁谁是宋家公子?﹂费以爱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好饿,管他口里碎碎念些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祭早上没祭好的五脏庙。
咦?他的便当呢?
﹁就是颂扬集团董事长﹃正规﹄的独生子宋功稷,那个国中就越级就读的资优生,听说他可能会和我们一起考大学,那他高中又要跳级啰!﹂﹁啊!﹂﹁你要吓死人呐!﹂﹁我的便当不见了。﹂今天他也忘了带钱。不会吧?他得饿到下课回家!?
﹁费以爱,外找!﹂同班同学钟日生以唯恐全班同学皆没听到的音量,叫唤着今早创造话题的主角之一,请他来面对另一位主角。
太好了,又有八卦可聊,否则光是K书的日子,还真有些教人过不下去。
第3章
瞧,一双又一双的眼睛直盯着教室门口的人影,恨不能错过任何可资渲染的画面。
这时费以爱才终于察觉到原来那个胆小鬼是个名人。
看见宋功稷手里的盒状物……啊!他的便当。
本想直接取回便当再道声谢的费以爱,在瞧见同学们过度关爱的异样时,突然让他改变主意;成为话题的主角一点也不有趣,他可不想连吃顿饭都不得安宁,被扯住问东问西的。
当下他拉着宋功稷想避开人群,想不到下课时间,校园里到处都是人,根本找不到可以避人耳目的绝佳场所。他领着宋功稷走着走着,就这么走到屋顶上,踹开原是该锁上的门,来到没有其他人的屋顶。
啐!想不到吃顿饭竟然这么麻烦,他快饿死了!
﹁学长……﹂﹁谢谢你,我都忘了拿了。﹂费以爱一把接过,开始狼吞虎咽。
﹁学长……﹂费以爱自饭堆中抬起头,他还没吃过瘾,千万别叫他说话好吗?
﹁学长,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吗?﹂宋功稷拿起自己的便当盒,有点谄媚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他的问题让费以爱翻了翻白眼。再不快点吃,就要打钟了,他还杵在那儿问啥问?他点了点头。
宋功稷一副得到天大恩赐般的模样,喜孜孜地坐在费以爱身边,打开属于他的便当盒。
一下子香味四溢,令费以爱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
﹁哇塞!好豪华的便当。﹂里头竟然有龙虾、鲍鱼,还有许多看起来很高级的料理,难怪他的便当比他的还大,看得他垂涎得都快有三尺长了。
﹁我和你交换好吗?﹂﹁啊?﹂﹁便当。﹂﹁可是我吃过了。﹂只剩一半多一点而已。
﹁没关系,我想换换口味。学长,可以吗?﹂当然好,他现在的胃可是无底洞,尤其是遇着好吃的料理时。
﹁给你!﹂真是怪人,好吃的东西不吃,要吃他老妈做的、说不上难吃但也不算好吃的平民便当,有钱人就是这么奇怪!
早已在男人占绝大多数的家庭里养成狼吞虎咽习惯的费以爱,又专注地扒着饭,不经意的瞥见宋功稷正一脸幸福、斯文地吃着他的便当。
怪人!这是他对他下的结论。
﹁学长,起来了,学长?﹂也许是费以爱小时候身体不佳的后遗症,虽然经父母调养后健康许多,但他的低血压,导致他难以起床的毛病一直未见明显改善,所以徐文秀总是要以相当粗暴的方式才能让他起床。
但宋功稷怎可能让人如此对待他的﹁偶像﹂?
他的温言软语顶多让费以爱如遇蚊子鸣叫般挥手驱之,一直到宋功稷帮他换完衣服,他才只清醒到能听他的指令刷牙洗脸;有时洗到一半还要宋功稷接手,因为他不小心又梦周公去了。通常连最后的整理工作,擦拭干净,梳整头发,都是宋功稷一手包办。
﹁阿稷啊,又麻烦你了,这小子要用踹的才会醒,你就别对他太好,否则他会得寸进尺的。﹂瞧他儿子,到现在还赖在人家身上,还没完全清醒。
﹁是啊,这是他的工作,没道理总是让你陪他。﹂费家大老费宏敬帮腔。
﹁伯父、伯母,我也不过是骑车载学长而已,比起学长在学校里帮我的忙,只是小巫见大巫。要是没有学长的帮忙,我在学校肯定会被欺负得半死,请你们让我尽一点微薄的心意,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这孩子就是这样,没让他报恩他会于心不安。谁不知道他儿子有暴力倾向,却没啥正义感,他可能只是看对方不顺眼,不小心救了宋功稷,让他感念至今,儿子就将人家吃得死死的。
唉,如果自己的儿子有这么懂事就好啰!
﹁阿稷,你来了!早啊,呵——﹂方下楼的费以仁打了个大呵欠。
﹁以仁,要叫宋大哥,真没礼貌。﹂徐文秀训道,怎么自己的孩子都这么没教养?
﹁没关系的,伯母。这样叫比较亲切。﹂宋功稷将食物送至费以爱手里,轻摇了下他的肩膀,柔声地要他吃早点。
﹁阿稷,你这样好像三哥的第二个妈哦!﹂费以仁笑他,今儿个他难得早起看戏。
﹁闭嘴!小心我揍你。﹂要吃到食物才会清醒些的费以爱,终于可以顺利接收来自外界的刺激。
﹁不然说是像老婆好了。﹂费以仁不怕死地捋虎须。
﹁费以仁!﹂﹁学长,你的嘴角有沾到东西,我帮你弄掉好吗?﹂费以爱依言转向宋功稷,忘了他还在生气。
﹁弄掉了吗?﹂﹁嗯,学长我们得快点,不然会迟到的。﹂﹁哦!﹂民以食为天,吃饭皇帝大,费以爱垂首以神速极快地吃着,像是怕人同他抢似的。
﹁学长,吃慢点,小心噎着。﹂宋功稷盛碗味噌汤递给他。
原令徐文秀头疼不已的粗暴小孩每日必上演的暴力剧,只要有宋功稷在场均能轻易化解,令她益加喜欢宋功稷,也愈来愈欢迎他的到访。
如果他是她的小孩那有多好,她不知想了多少次。
她与老公相视一笑,这孩子真是好!
﹁学长,学长,别睡了,很危险的。﹂宋功稷轻拍了拍圈在腰上的手背,急驶于马路上。
﹁你别吵。﹂费以爱对他颐指气使的,毫无对待朋友辈般的客气。谁教这小子那么听他的话,他当然得好好地顺着他的心意,当个大哥大。
他没嫌他老爱黏在他身边,他就该偷笑了!
﹁学长,我跟你提起的事,你没忘了吧?﹂宋功稷微侧首对后方的费以爱大声说道。
﹁啥事?﹂他还想睡,别吵他!这小子的肩膀真宽,又结实,当睡垫很实用,就是人胆小如鼠,否则这种完美过了头、讨人厌的小鬼他可不想天天见到。
费以爱将他吃得死死的,要是宋功稷样样都比他强,他如何能平衡得了?
﹁我明年想和学长你们一起考大学联考,所以请你教我二年级的课程内容,你考虑得如何?﹂拜托,这种麻烦事,他怎会记得!
﹁哦。﹂﹁学长,我只要你将白天老师教的,下了课回家后再教我就可以了,这以学长的聪明才智来讲,应该一点也不难对吧?﹂﹁当然。﹂﹁那学长你是答应啰!我好高兴,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更努力帮你送货的,东西全都交给我来搬,学长只要负责开车就好了。﹂﹁那是当然的。﹂唔……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答应他了,却又找不出可以顾全颜面的藉口回绝。管他的!暂且就当他答应了,等哪天不爽时再踹开他,想必他也不敢有啥怨言。
不知从何时起,费以爱就怎么也甩不掉这颗牛皮糖。上课前在行人、警察较少的路段,皆由宋功稷骑车载他,也好,反正他可以乘机多睡会儿;下完课,这小子竟也理所当然地陪同他一起四处工作,这倒也让他省下许多力气。可是不论怎么算,他都觉得这些对宋功稷而言很不划算,但这小子就是爱跟,他也不是没劝过他,但在屡劝不听下,他也就随他。
究竟是何时被他缠上的呢?
不是他帮他赶走吉娃娃时,而是……
对了,就是那件事,谁知他发泄完体力,旁边就站了个充满崇拜眼神的笨蛋,自此以后,他的身旁就多了根大木柱。
第4章
某个假日,送完货的费以爱将车子泊在路边后,便找了个较偏僻的角落躲起来,哈自车上污来的老爸的烟。
他这一年来送货送得如此勤快,难保不会有认识的人,万一不小心遇上,向爸妈告他一状,他可就吃不完兜着走。
所以他便藏身于树后,尽情地哈着烟。他已经算有所节制,一次只哈两根,再多,怕老爸就算再粗心,终有一日也会察觉有异,还是小心点好,才能驶得万年船。
突然,他感觉到有东西撞击到他倚身的树干。
﹁你……你们想做什么?﹂咦?这没用又没胆的声音好熟悉,他认识这么差劲的人物吗?
﹁想做什么?嘿嘿嘿,你说呢?﹂一群人一同发出讪笑声。
这声音他也很熟,好像某次被他痛扁过的人。
怎么都是他认识的人?
哈——吐了口烟圈,费以爱的念头是:关他屁事。
﹁小子,瞧你身上的行头,啧啧啧!借点零头来花花吧,嗯?﹂﹁我……﹂﹁你该不会说你身上没钱吧?﹂﹁我……﹂﹁什么我啊你的,快把钱拿出来,否则待会儿可有你好受的!﹂快把钱给他们,然后快点走开,省得吵老爷我清静。
﹁我……我没带。﹂声音抖啊抖的,恐怕都快抖落全身上下的骨头了。啐!真没用。
瞧他那模样,谅他没胆说谎,你们赏他个两三拳,就可以走人了。费以爱微蹙眉忖道。真倒楣,连偷个懒也不得安宁。
﹁好小子,你敢唬弄我,给我搜!﹂﹁老大。﹂好不献媚的调调。
﹁嗯?﹂﹁老大,在这儿恐怕……不如把他拖到那儿,这样要扁他也比较痛快。﹂其中一个喽啰比了比正巧是费以爱闲闲时哈烟的地盘。
另一个喽啰揪着那没用的人的衣领,来到自外面步道较难看见的大树后。
﹁学长!﹂﹁咦!费以爱,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啐!他难得的偷闲时光没了。
﹁学长,救我!﹂﹁你认识他?﹂真想说不认识,却又有一面之缘……他叫宋什么的?忘了。
谁教他穿一身名牌,难怪会被盯上。
﹁你该不会说你想管这档闲事吧!﹂﹁老大,何必对他那么客气,连他一起扁。﹂小喽啰一副凶狠的模样,刚好一脚踩上费以爱放在一旁的香烟盒。
啊!那里面还有半包烟呢。他怎么跟老头交代?可恶。
在被称为老大的人开口阻止前,费以爱已一拳揍上那踩到他辛苦污来的香烟的人。
刹那间形成一片混战,其他同伴见他出手,也一拥而上,就不信凭他们那么多人,会撂不倒眼前这看来纤弱的人。
费以爱虽没学过任何武术,但他凭恃着与生俱来的灵敏度,以及长期的劳动所训练出来的肌肉,和从小到大无数的混架经验,很快地,胜负就见分晓。
在一片哀号声中,费以爱吐了一口血水。啧!痛!
他的脸颊虽被殴了一拳,却仍无损于他晒不黑的白皙俊颜,这时的他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一副还没打够的流氓样,向架着宋功稷的老大逼近。
若他这时不打过瘾,回家时还不是得被打,不如趁现在发泄个够。
老大亮出小刀,架在宋功稷颈上,颤抖地说:﹁不要过来,否则我就宰了他。﹂瞧他手抖成那样,他就不信他真有胆割下去;就算真割下去,会痛的人又不是他。
﹁好啊,快割下去,省得我看见他心烦。﹂啊?真的假的?
﹁学长,呜……救我,学长。﹂宋功稷吓得都快哭了。
他惊天动地地边哭边叫着学长,好像是他把他弄哭似的。吵死了!
费以爱掏了掏受不了魔音传脑的耳朵。
﹁放开他,我就不跟你们计较。﹂啐,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哭成这样能看吗?算他日行一善,省得被噪音烦死。
老大抖了抖拿刀的手,﹁真的吗?﹂﹁还不快滚!﹂费以爱大喝一声,吓走了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人,但遗憾的是,那些人不包括宋功稷。
﹁学长,真是太感谢你了,谢谢你救了我。﹂宋功稷拿出干净的手巾,想替蹲在地上为被踩扁的香烟哀悼的费以爱沾有血渍的嘴角擦拭一番。
﹁干嘛!﹂没注意到他的好意,费以爱只想到: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他的香烟也不会被踩扁,身上也不会沾满灰尘,脸上更不会挂彩。
﹁血……﹂﹁哼!﹂费以爱一把抢过那条干净的深蓝色手巾,将它染上污渍。
﹁学、学长……﹂﹁你再支支吾吾地,我就海扁你。﹂真受不了这个笨蛋,最好被他吓得滚得愈远愈好。
﹁是!﹂宋功稷将想说的话在脑海中重组一遍,才怯懦地又开了口:﹁学长,我是不是会害你被伯母打?﹂费以爱恶狠狠地瞪视他。知道还问!
﹁学长,我一定不会害你被伯母责骂的。﹂他信誓旦旦地说。
费以爱挑了挑剑眉,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他现在得好好想想怎么找好藉口。
﹁学长,请你等我十分钟,再载我回你家,我相信伯父伯母绝不会为难你的。﹂哦?
他虽不信,但姑且让他一试,对他而言也没啥损失。
费以爱吊儿郎当地倚在树干上,见宋功稷拿出最新的高科技手机,与方才懦弱的德行全然不同地交代一长串指令,却又对他千请万求地请他等他一下,而后又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