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那妖族自以为得逞,高兴地拍手欢笑,八条长腿急促舞动起来,支撑着她的身躯迅速扑向那白茧,迫不及待地享用自己的猎物。
妖族的本能让她意识到,这个猎物的价值比她之前狩猎的所有猎物加起来还要高得多,若是能将这猎物吃入腹中……
她正做着美梦,擦了擦溢出嘴角的口水,不料那蛛丝包裹的白茧忽而绽出了极为耀眼的银色辉芒,一股惊人的威压破茧而出,携着凌厉的劲气,豁然袭来。
她几乎来不及闪躲,就被那突如其来的劲气击中,情急之下抵挡的一条毛腿竟是被生生斩了下来!
要知道,她的腿是全身上下最坚硬的地方,就连那些普通修士的利剑都砍不断,没想到竟是被一道劲气所斩断。
剧痛之下,趋利避害的本能教她立即做出了取舍,陡然喷出蛛丝缠住了断腿处的伤口,厉啸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前逃去,剩下的七条腿也毫不示弱,跑得飞快。
“想跑?跑得掉么?”本该被裹在白茧之中等待享用的钟离晴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一丈开外的地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慌不择路逃窜的妖族,冷冷一笑。
方才,在那妖族有所动作以前,钟离晴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索x_ing将计就计,用瞬移之法在顷刻间避开,那蛛丝包裹住的只是一道虚影和早已出鞘的寸心。
她这一下,只是为了试探那妖族的本事,从而做出判断,现在看来,那妖族主要的攻击手段也就是她腹间的蛛丝,若是一击不成,也没有其他后招,拼的就是一个出奇制胜——倘若与诡计多端,陷阱不断的人类修士比起来,实在可以说是单纯拙朴了。
神识所感,这妖族的境界也不过在散仙四层左右,比她假意表现得要高上一筹,是以才敢将她当作目标——却没想到,钟离晴是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
咂摸出了那妖族的底子,当下没了顾忌,真仙境的威压毫无保留地压了过去,几乎教她跪趴下来。
见她踉跄着仍不死心地要逃跑,钟离晴一扬手,寸心剑飞s_h_è 而出,精准地钉在那妖族足前半寸之处,倘若她再往前一步,难免被刺穿足尖的下场,吓得她登时缩了缩足尖,噤若寒蝉,腹部鼓了又鼓,终是哆哆嗦嗦地半转过身。
那张美艳的脸上满是恐惧之色,牙关战战,生怕钟离晴下狠手。
“放、放了我吧……”就听一个娇艳的女声带着惧意哀求道,那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言语生涩仿佛才刚学会说话的孩童,却教钟离晴不期然想起了自家那条傻乎乎的小赤蛇,眼中的杀意不由褪了几分。
“弱r_ou_强食,至道天理,况且,同为与会者,便是对手,我为什么要放过你?”钟离晴挑了挑眉,虽然心下已经失了杀意,却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这妖族先前杀起人来可是毫不眨眼,多余的同情大可不必。
“我知道最快到达终点的路,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带你去。”那妖族自知不敌,又见钟离晴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心里起了希望,立即信誓旦旦地说道。
“哦?我凭什么相信你?若是你挖了坑给我跳,我岂不是自讨苦吃?”钟离晴心中一喜,却不动声色地召回了寸心剑,抵在她腹间,威胁道,“再者,倘若你知晓捷径,缘何还在这儿浪费时间,而不是尽快赶去?还说不是在蒙骗我?”
被她这么一吓,那妖族打了个寒噤,急切地解释道:“我我我、我没骗你,是是、是真的……我是因为肚子饿了,所以想先、先补充点体力,再、再赶路的。”
“吃了几个?”钟离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其余七条毛腿,长剑比划了几下,y-in沉地问道。
“就、就一个!”那妖族生怕她又要砍下自己的腿,颤颤巍巍地朝边上挪了半步,委屈地说道——迎上她怀疑的目光,登时一急,就差指天发誓了,“这不是没、没来得及么……”
见她急得脸色发白,不着寸缕的胸脯也跟着荡了一下,钟离晴眼角一抽,却是不自在地撇开了眼神,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挥剑,一抬手,在那妖族惊叫着闭上眼睛时,没好气地一掌拍在她伤腿上:“闭嘴。”
好一会儿,那妖族才后怕地睁开眼,却发现钟离晴把玩着她的行牌,漫不经心地说道:“前头带路——若是你所言属实,我自会放你离开,决不食言。”
唯唯诺诺在前头开路的妖族没有注意到,那条被砍下的断腿已经不见了。
“你叫什么?是什么族的?”钟离晴跟在她后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剩下的七条毛腿与连接着上半个人身的腹部,忍着挥刀解剖的念头,曼声问道。
“我叫毛翠兰,是红纹妖蛛一族的。”那妖族老老实实地在前头开路,听钟离晴发问,带着几分自豪地回答,又下意识地反问道,“那人类你呢?”
“我?”钟离晴冷笑一声,在那毛翠兰害怕地抖了抖,以为自己的多嘴引得这人类不快时,温声回答道,“你记好了,我姓妘,单名一个尧字,乃是神裔之族妘族的少主。”
——念头一转,计上心来,钟离晴不假思索地说道。
“妘尧?”那毛翠兰喃声重复了一遍,又暗自嘀咕道,“名字倒是好听,却不想是这么心狠手辣之辈……”
“你说甚么?”钟离晴以剑鞘不轻不重地抽在她后腿上,轻柔地问道。
“没、没甚么……”毛翠兰哆嗦一下,不禁又加快了步子,敛下眼底的恼恨:妘族妘尧,断腿之仇,此刻暂且记着,待有机会,定要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她恨恨地想着,拖着一条断腿往前挪,心里盘算着,眼珠子一转,想朝后瞥一眼那歹毒人类的身影,岂料回头之际,却空无一人,只有那教人寒毛直竖的压迫之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毛翠兰先是一惊,又是一喜,正要撒开腿狂奔逃脱,不料自那空落处传来一个教她头皮发麻的轻柔女声——不是钟离晴又是谁:“你只管前头带路,莫要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即便你的本体是那百足的蜈蚣,怕也不够我削的……晓得么?”
听她这声幽冷的威胁,虽则眼中寻不得她所在,神识也好似探不到她所处,却也知道钟离晴并未离开,而是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正隐去了身形,虎视眈眈地缀在她不远处监视着。
毛翠兰心中发苦,到底收了心思,不敢想着逃跑,老老实实地在前头带路。
这般一妖在前头疾走,一人跟在后头,凭着妖族的天赋神通,一路闷头赶路,过得小半个时辰,竟是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外围浅显之地,超过了近八成参赛者,深入迷宫腹里之中——有赖于妖族天生神识过人,那红纹妖蛛一族的蛛丝又细若微毫,灵敏捷达远甚普通神识探路,竟教她们避开了诸多陷阱与修士。
又行了盏茶时间,毛翠兰蓦地停下步子,七条长腿上的硬毛根根竖起,漆黑的眼瞳也运起幽幽绿光,警惕地盯着数丈之外翻涌的黑雾,喉中嘶声不止,腹间花纹愈发鲜艳,起伏之时,更显浑圆妖异。
她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却只得钟离晴无声轻笑,既不出声,也不曾现行,不紧不慢地退到一侧,随着她看向前头。
不过片刻,乌压压的黑雾弥散退却开来,显露出里头对峙的两个身影——左手边那个身材壮硕,手持两柄鎏金大锤,锤柄扎着鲜红的流苏,更衬得这大锤威风凛凛;而那持锤者一头赤金乱发,络腮胡子,瞪着一双虎目,虽是生得高鼻深目,相貌堂堂,然神情凶恶,好似来自深渊的凶悍夜叉。
偏生遒劲魁梧的身子外头裹着一件极为考究的明紫绸衫,束了亮眼的金黄腰带,相映之下,颇有些不伦不类,倒是冲淡了几分勇武慑人之气。
再看他对面那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具骨头架子,消瘦得仿若几根竹竿披着件宽衣大袍,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而那黑压压的袍子又厚又重,衣摆翻涌间,像是一片黑云,方才遮蔽视线的黑雾也正是从他空落落的衣摆中漫出来的。
——这二人,恁的古怪!
本来沉默相抗的两人,在毛翠兰现身之际,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调转而来,那紫袍大汉自是不消说,那黑衣人的视线从帽兜里乌沉沉地瞥来,哪怕知晓对方不曾发觉自己,却也教钟离晴心头一凛,漫起一股子凉意。
这黑袍人……怎的看起来,竟不似活人!
钟离晴惊疑不定时,正要教毛翠兰上去试探一番,不料这蛛妖动了动七条毛腿,赔着笑道:“不知二位在此酣战,打搅了二位雅兴,且饶了小妖,这就走,这就走……”
没等她掉头避让,那黑袍人便扬声笑道:“妖族的来得正好,待本将军败了这修罗,便来吸你的精元!”
“咄!区区鬼修也敢口出狂言,看爷爷怎么把你这骨头架子锤个粉碎!”大喝一声,那持锤的立时发难,一锤子挥了过去。
眼看着双方又激战在一块儿,钟离晴一边用剑鞘横在毛翠兰腿边,不教她趁乱开溜,一边仍是匿了身形,敛了声息,暗中观察。
却原来,这缠斗的双方,皆非人族修士,与毛翠兰这妖族又是不同:一个是那无战不欢的修罗,另一个却是冥界的鬼修——怪不得身上的气息这般教人不适,竟是森森鬼气。
明白方才那瞬间的凉意是源自生灵本源之气,钟离晴慨然一笑,转瞬便定了坐收渔翁之利的计策。
待得那一修罗一鬼修斗得红了眼之时,她陡然持剑一抽毛翠兰的腿侧,又虚指一点她的腹部,迫得她喷出一道蛛丝。
“咿呀——”就听一声凄厉的尖叫,毛翠兰这一嗓子,登时吸引了那二者的注意力,而漫天蛛丝又教他们误以为是偷袭,各自出手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