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入目?原来他的感情是这么见不得人的事……骆顗莫需要紧紧捏着双手才能止颤,他依然没作声,视线所及的照片里,全是被人从某些角度截取的画面。
管鄀谦掩不住骇异的看向照片,向来和煦的表情不复在,脸色僵硬,双眼只余浓浓的震惊与不安互相交替。
那些照片里,所有角度皆只照出一张面孔,另一张该出现的脸孔却都被恰好的避开,然而所有**拥抱的姿势皆清楚表露无遗。
而那刚好被巧妙隐起来的人,就是他。g
「顗莫……」管鄀谦轻声唤着,神色微惶。
「难道花钱请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好跟『同性友人』在雨天厮磨的?嗯?伟大的骆工程师?」咄咄逼人,凤天仪目光凌厉的问着。
「天仪,妳够了没有?」管鄀谦回头瞪着女人,要她收敛。
女人只是巧笑了一下,柔声道:「要不是你知会我,我还不知道我们伟大的骆工程师旷班七天呢。辛苦你啰……表哥。」
「天仪!」管鄀谦脸色难看的大喝,却已来不及止住所有已出口的事实。揣揣看向身旁的人,泛白的脸孔犹是不说话,只是静静睁着眼看向前方。
循着视线看过去,对面男人一样默不作声,管鄀谦攥紧双拳,轻轻握住隐在桌面下的另只掌心,却被挣了开来。
低低的,像是压抑着什么,骆顗莫开口道:「不要碰我。」声音隐隐发颤。
「顗莫……」管鄀谦担心的看着他,瞬间涌起的不安与恐惧交替着。他害怕,害怕跟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就此被摧毁。
连丝窘迫都没有,也没有辩解的话,骆顗莫微开着嘴,可是喉头却像梗着些什么热烫的东西,教他发不出声音。
承受着所有目光,那些带着震惊、鄙夷、不屑、厌恶……全都像把尖锐的针刺进他心里──然而他都不在乎!
凝视着对面那个男人,骆顗莫想微笑,但嘴角动不了,再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了。他看不清,也看不透。
绝望般的寒冷,一丝丝渗透进了胸口里,骆顗莫的残存意识里只剩活生生的,似要冻结的寒,细胞乃至骨髓都被那寒意腐蚀得几欲冻僵。
半饷,一丝极湥p柔如羽毛般的微笑缓缓划出,却深藏了多少凄然。白色的面容更如瞬间瘫倒了所有般,几乎惨淡。
疲惫不已的闭上眼,骆顗莫挺直站立,道:「我会自行辞职。」
说罢,藏不住哀伤的目光看着前方,他头也不回、脚步不乱的走出会议室,后留满室余声的议论。
「顗莫!」
管鄀谦追了出去,跑过女人身边丢下了逼道愤怒的眼神,后者只是呛着胜利的笑容,凤天仪抛向窗外的视线犀利,冷绝的,毫不留情。
「散会。」
蓦地一道声音,冰冷地,是让人无所质疑的声调。
男人抵着下巴的十指交扣,与声音迥然不同的是他无事般的悠适态度,却莫名的淡然的让在场所有人头皮发痲。
待最后一位职员离开,门「扣」的一声被关紧,尚留一丝寂静的室内倏地被一声沉闷声给划破──
「呃!」
纤细的脖颈被只大掌紧紧锢住住,直到强硬的把她抵在墙上。
气管被紧紧压迫着,凤天仪难受地喘息着,嘴角却缓缓地溢出笑意。
冷睨着对方痛苦的模样,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想要放松,雷殷无表情的面容下暗暗闪烁着阴蛰凶狠。
「妳知道死的滋味吗?」
33
「呵呵……」
女人一边笑着,一边极力吸着气,被阻碍的地方却只有越来越深的窒闷,那是几乎要断了生路般的感觉。
然而凤天仪依旧笑着,丝毫不畏惧的看着这个男人,这个得到完美成果后,将会牵着她的手步向未来的男人。
「怎…怎么?你……要让我感…受吗?」反问他。眼前已近乎模糊,凤天仪却还是靠着一股意志力让自己清醒,不退缩。
手中的力气依然没有减弱,雷殷瞇起眼,冷冷地看着她,笑了声:「我说过,这只是场交易。」
知道这男人的笑有多么残忍,她却还是一意孤行想看清楚,明知道她的生命可能就此随时消逝在他手中,她还是告诉自己要清醒。
这么坚持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想拥有他。
如果不能彻底拥有他,那是否选择一起毁灭吧……
忍着颤抖的手摸上颈间箝制的大掌,肺里的空气让她美丽的面容开始扭曲,不变的微笑却是她一直希望能给他的印象,此刻的一瞬间,她却有种不确定的动摇。
交易?对,这是目的。在她为了所谓爱情的愿望里,她和男人的交易。
想起那被自己以某种作为与理由赶出凤氏的男子,她记得,他是如何昂然的走出她的视线。而她用这种行为明白的告诉他:你的爱有多不堪。
不堪?再也没有人比她的爱更不堪了。所以她冷笑,她冷眼,她要那个让她感到嫉妒的男子永远消失在她的面前!
这是弥补!弥补她长期以来忍受惟一至爱被一个男子分享的污辱!
忍不住大笑出声,凤天仪用尽所剩的一切力气大笑,然后,不够完美细致的眼泪划落了颊畔,却掩饰不过她嘴角的弧度。
就算是惨败,她也要拥有最漂亮的笑。
就像此刻,这个男人,她的未婚夫,将一只有力的手掌,牢牢的禁锢在她的气管上,那力道,打从一开始就不曾示弱。
「雷……」脸已开始涨青,她颤着唇,话已开始说不好。却还是坚持着要开口。
雷殷只是睨着他,手背上的青筋浮起,那是隐忍着一瞬间可以捏碎所有美丽东西的力道。然而,在他手中这个美丽的女人,用最后一口气喊出了他的名字的瞬间,他依然无动于衷。
冰冷的面孔,是他向来拥有的面具。
「你…的心……真残忍……」
全世界好像都因为这句话而撼动了。雷殷全身一震,记起胸前曾有只湛白纤薄的手,轻轻的覆着,然后像是为了倾听他的心跳般,那么专注的感受的每一次跳动。
使力的手蓦地一松,那个随时可以在他手中香消玉殒的躯体只是像瘫被剪断线的洋娃娃,柔软的不堪一击。
「咳、呵…咳咳……呵呵……雷殷,你、你一定会输的!」跌坐在地上,凤天仪依然是具美丽的他,就算脸色难看几乎灰败,她却美丽犹存。
雷殷看着他,他不是个喜欢开口的男人。没有必要的话他不喜欢说,该说的也会挑对象。凤天仪,这个女人,只是个可以跟他交易的人罢了。
美丽?那是怎样的存在?
那是……可以闯进淡定漠然的冰冷深底,一抹极其暖和的微笑。
凤天仪看着男人无情转身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跨落,只剩下凄苦的,最美的凄苦与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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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那个冰冷空间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的血液都像冻结般僵硬而冰寒。
那像是一个不经意,可能就会让他在地上碎成一片的冰结。
「顗莫!」
不要叫他,不要叫他!他不想听……耳边有太多声音,他却一个都分不清,这个世界太晦暗,如果没有声音的吵杂,是否会更美好……
管鄀谦快步追上骆顗莫,终于在大厅拦上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硬是要逼他回头看着自己。
然而,他该怎么面对……事实绝对是残忍。
而信任,也只是一种随时可以崩坍的一种信念。
骆顗莫是冷静的,就算如今他只这副剩残破不堪的躯体,保有最终冷静的尊严是他惟一的支柱。
如果没有了这样保护体,他还剩下什么?他连情感,都已失去……
大力挥开管鄀谦的手,却再度被拉住,挥开,被拉回,再挥开,所有的动作几乎快要让他失去理智。
再也忍受不了被拒绝的艰熬,管鄀谦一个奋力,拉住他的手往墙上一抵,强迫他跟自己对视,而那双黑瞳里的……一片空洞,里头却有随时会掉落的晶莹。
「我……」他想着,他思索着。最后,他却只能说:「对不起。」
那颗晶莹终于不堪地心引力,瞬间滑下脸庞,让他白色的脸颊更显透明。
「不用道歉。」
管鄀谦愣了,没想到他会为此掉泪,刚刚的打击让他像个战败退场,却是坦荡荡的荣誉兵,因为不愧对。而现在,却是为了什么而掉泪?
背叛?还是信任被打碎?
是黑暗。
明了的瞬间,心慌的让他无力。管鄀谦急忙道:「顗莫!一开始的确是我没有说明我跟凤氏有关系!但那从一开始就不该是个存在于我跟你之间的问题啊,不是吗?你应该要相信我的!我怎么可能会让那女人拿那种事来威胁你?」
「那七天旷职……我承认!我承认是我私心不想再让你回到这栋大楼!但那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你为他付出那么多心力啊!你知道吗?我不要一个失魂落魄的你!我只想看见原原本本的骆顗莫!」
「顗莫……」管鄀谦闭起眼,他痛苦的,痛苦的喃着他的心:「我比任何人都要来得不想伤害你呀……」
伤害?
骆顗莫看着他,缓缓摇头道:「我不怪你。」
吸了口气,他望着别处,颤抖着唇道:「一开始的我,就是这样的骆顗莫了。你忘了吗?那时的我就是这样了!」
为了谁,为了爱,为了什么……这一切他都只为了谁!原原本本?原原本本的谁呢?早在一开始,他就已经不是他了!
骆顗莫早葬送在自己的感情里!
管鄀谦闻言只觉眼前一阵目眩,连心都要崩溃般地狂跳不已。
他还是……伤害他了……
他做错了吗?他利用他对他的信任接近他,却为了不让他回到那个人的牢谎e,所以他向凤天仪交出事实,却没想过那已成了背信……
两人僵持在大厅的画面早已吸引公司内不少注视的目光,突然地,周围起了些骚动,两人却依旧沉在片刻的沉默里无法回神。
直到──
「鄀谦。」严厉带劲,却听的出已是在岁月里磋跎过的年迈嗓子。
管鄀谦怔怔的回神,凝眼看向门口,手却放不开自己紧紧牢握住的细弱臂膀。他怕他一放手,就再也抓不回来了……
「姨丈。」
骆顗莫蓦地全身僵硬不已。
凤天仪的父亲?难堪而复杂地,骆顗莫恍然的神智缓缓恢复,下意识想低头避开,却在目光不经意扫过门口的瞬间,震慑在原地。
凤集天,凤天仪的父亲,掌握凤氏所有权的男人,在商场上称霸的男人,那个手执完善霸业的男人,那个……拥有幸福家庭的男人。
记忆里,他记得一道背影。高傲的、坚决的、冷漠的,却从不曾回过头来看看他的背影。
那个……让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想起的面孔。
「啊…」
虚软的,骆顗莫几乎要克制不住双脚颤抖而萎靡于地。
「顗莫?」管鄀谦诧异的看着他,那彷佛瞬间被抽离所有的神情,痛的让他心悸不安,直觉的伸出手,却被狠狠的挥开。
「顗……」
骆顗莫大力的推开了他,推开了他的呼唤,在所有惊愕讶异的视线里,他用尽全力,全力逃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34
45楼,凤氏重要高阶楼层;此刻,正弥漫着一股怪异气氛。
「董事长。」
「雷殷呢?」
「雷总刚跟干部门开完会议,现正在办公室等您。」秘书毕恭毕敬的答道。
走过长廊,凤集天锐利的视线扫过一旁不停晃头观看的职员们。被那视线一扫到,所有人不禁缩了缩头,赶紧回到座位上待命。
好久没出现的大龙头一现身,通常会先随意抓个人做绩考,被点名的人要是办不好,哪怕突然被职位下降也不是没有。更何况,这里是45楼。
然而,从稍早就一直围绕在某种气氛里的楼层,还是掩盖不了一些窃窃私语的流窜。
刚刚的会议就像一场梦,任谁也没想过平常总是面带微笑的温和工程师会是个同性恋……还是个差点丢凤氏集团脸的同性恋。
目前商场同业里,谁莫不张大眼等着看凤氏此次的饭店工程计划,要是随时有什么突变,或是有点差错,就算是一点小风动也可能影响大局。
而,刚刚最后留在会议室的总经理与凤氏大小姐之间的画面,谁也没错过。先出来那人脸色异常冰冷铁青,更没忽略随后走出来的人脸上,那掩饰不掉的泪痕。
到底发生什么事,下个月就要步入礼堂的两人,谁会猜到偌大的空间里发生了什么?
「叩叩」
「进来。」男人的声音,已恢复平常。
甫一踏进总经理室,凤集天威严的脸上就布满了满意的微笑,极淡,却清晰可见。
不是个拖拖拉拉拐弯的人,不犹豫,直接开门见山来意,他道:「雷总经理,我想你会给我个满意的成果。」
气氛胶着了一下,沉默。
男人没有因为老者的到来而展现丝毫谦卑,犹然坐在自己的位置里,放松姿态看着面前的长者。
两双同样凌厉却不一样沧桑岁月的视线对上,谁也没有先调开;一个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一个挂着愉悦微笑,同样看不出点波澜,周围只有淡淡不知云莫名,让一旁的助理与秘书有点不知所措。
好似暗暗隐藏的绷弦,一触即发。
然而,谁也没有挑弄拨弦的意思。
挑起眉,拿出了磁盘,雷殷勾起嘴角,道:「成果必定满意。」双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深沉地,看不出心思。
点了根雪茄,凤集天目光略略扫过磁面,暗示助理拿过后接进了计算机里,抬头环视了眼周围。
「怎么没看见天仪,她说今天会来公司里找你。」
「来过了。」
「哦?」看了眼仍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凤集天还想讲什么,目光却被计算机里的画面给吸引住。
雷殷默不作声,手指在桌上玩弄着烟盒,直到凤集天抬起头,两个人视线再度对立于空中。
相同的犀利,一样的傲然,追求着前方的坚定视线。然而,同样看不出内心的所有深埋黑暗精光。
「很好。」凤集天向来威严的脸部线条不禁松了下来,显示他对此成果的无限满意。
「雷殷,看来这次的计划是势如破竹了?那么凤氏跟天仪我就放心了。」双眼里有着明显的赞赏,话里的意味也明白清楚,凤集天笑道:「年轻人有干劲就是好。」
看来凤氏掌权人对于未来女婿极满意,那么交出实权也只是一张薄纸的程序了。
没有回答老者的话,雷殷不置可否般地,往后靠到了倚背上,缓缓点了根烟让嘴角感觉烟草的苦涩。
他向来不对谁躬身,也没必要对谁曲臂,就算是掌握他未来路程的人也一样。所以,他从不掩饰自己唯我的本性。
凤集天是何等人,又怎会不明白,然而基于对眼前这男人的欣赏,他只是下意识觉得他有本钱与条件这么对待站在他面前的人。任何一个人。
是该把天下交给下一个人了。他相信雷殷会让凤氏拓展成更好、更宽,更强大的王国。
只是功臣功不可没,所以凤集天又问道:「雷殷,有幸让我会会这位出色的工程师吧?」
几不可微的冷笑在嘴角隐没,雷殷状似不经心,起身站到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背身道:「可惜完成这位出色的工程师已经离开凤氏了。」
「离开?」凤集天忍不住惊讶疑问。他不想错过好人才,何况会议刚结束不久,程序也是才交手,怎么会突然离开?
「辞职吗?」
「是的。」凝视着窗外的一切,雷殷定点于远方。脑海里全是那道瘦长的脆弱背影。
「叫什么名字?怎么不挽留?」拧起眉,凤集天不明白原因,更不会想到是何种原因。他只是出于下意识的,想为自己的王国留下人才。
一旁的秘书忍不住偷偷瞄了眼总经理。
雷殷缓缓转过身,全身沐浴在光线下,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低沉的嗓音缓缓答道:
「骆顗莫。」
一瞬间的事,坐在对面的老者脸上因为震撼而明显僵硬扭曲,那双锐利的眼睛,瞳孔不经意放大几倍,心脏彷佛被敲了好大一声,让心跳声在耳边里鼓动鸣响。
没有多看一眼老者瞬间怔愣在原地的惊异表情,雷殷又道:
「他叫骆顗莫。从英国回来,身兼电子工程与双译能力。也就是完成这次中央控统程序的凤氏首席工程师。」
犀利的目光终于扫向老者,雷殷讶异状的挑起眉,忙问:
「凤董事长,您怎么如此惊讶的表情呢?」
首此有礼的询问,溞Γ瑥睦滓蟊持獾淖旖且绯觯鞘歉矟M冷意的角度。决绝般地,盯视着面前犹自震慑在原地的老人。
老人却听若罔闻地呆怔在原地,经过岁月洗礼的记忆开始往回绕。
几经多年不曾想起或忆起的旧黄色片段一幕幕在眼前被强硬的翻开来详阅。
一个瘦小仰头看着自己的身影,瘦弱却依然坚强的挺立站着。知道他有多么渴望自己给他一个拥抱,像父亲一样的拥道,因为有这样期盼,所以就算得酸涩着脖颈,他依然用美丽的黑瞳瞬也不瞬、期盼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