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平平出来就看见一根倾倒的断柱,却不是机关所在的那一根而是墓地西南角的那一根,看碎石痕迹是被人一掌拍断的,还有人往起来扶过,只是立不回原地又放倒了,多余弄得一圈碎石渣。其余地方倒没有什么扒坟挖墓的痕迹,比起寻人,更像是泄愤打断了一根石柱。
封平平一时猜不透来人来路,却隐隐觉得不是来者不善。
绕着墓地转了一圈,倒是看明白墓室中那一束光的入口,正是墓前头那一块石碑下昂着头的大龟,大龟张着口,口中照进日光,深处藏着一道透亮的镜面,将光芒折下去。只要有人从墓前经过,墓室中就能知道。
赵延之有心在此躲些时日,种种布置都十分周全。
封平平想了想,他们也只在墓室中躲这一遭,索x_ing做得更周全些。走回去西北角那一根藏着机关的石柱跟前,按照原先开门的方向反手倒转,转不动,蹬腿沉腰用上了全副力气,闷声一喝,只听见石柱中“咔”一声响,生生地将机关毁了。
“初六?”叶尉缭在墓室里头叫他。
“不像是有人找到咱们,不然早就刨了墓x_u_e。”封平平将外头情形大致都跟他说了,匆匆收拾了自己出来转悠这一圈的行迹,躬身一跃,钻回了墓室入口。腿上用力太过隐隐作痛,扑通坐倒在一旁,向叶尉缭招招手,道:“关门,这下只有咱们能从里面打开。”
“咱们就把自己关进来了?”叶尉缭问着,仍是依言合上机关,墓室石门落下。
“咱们先关着吧,搜山的人不知道散了没有,再换个地方一样凶险,就在这里养养伤。只要没人找来,就一直关着也没什么。”封平平抬头看着他,忽然一笑,道:“要我说,关一辈子也没什么。”
叶尉缭低头撞撞他脑袋,忍不住也笑了笑,道:“关不了一月都饿死了,这里面可没备着那么多吃食。”
“我去林子里面猎吃的,你给我守着门。”封平平道。
“你傻,关一辈子也关个好地方,关人家墓里头干什么?”叶尉缭伸手拉他起来,封平平弓着腰跟他一道慢吞吞走下石阶,道:“换个地方也成,反正就咱们两个关着,谁也不见。”
“越说越傻了。”
“你嫌我。”
“嫌得不行,从小嫌到大,只怪当年我也傻,没把你扔了。”
两个有一句没一句地拌着嘴,叶尉缭走到台阶最下头,封平平还有两阶不肯好好走了,往前一扑,张臂压到他背上去,带着他往前挪了两步,险些一起摔倒。
“初六!”叶尉缭正要骂他,封平平埋头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咬住他耳垂不撒口。叶尉缭哭笑不得,他两条胳膊在身上套了个圈,想抬手拨开他也只能抬一半,于是哄道:“好了好了不说你坏话了,放开吧。”
“嗯——”封平平在他肩上摇着头,仍是紧抱不放。
叶尉缭无法可想,只得拖着他向前迈步,一路上两人四腿错落,磨磨蹭蹭地往那间充作厨房的石室挪过去,还是先清点一下吃食够多少时日的,而且也饿了。
“初六,我有点头晕……”叶尉缭手扶着石室门口,脑袋晃了晃。
封平平匆忙放手,扶着他就要让他坐下,起手去抽弯刀。叶尉缭趁机跳开,闪身站到一旁去指着他哈哈一笑。封平平一愣,弯刀还架在自己手腕上。叶尉缭顿时心有不忍,又回来他身前,轻手拿开他手中刀,捧着他脸踏踏实实地亲一口。
“没事,好好地在你面前,一起关着。”叶尉缭道。
“嗯。”封平平点点头,轻抿着嘴,眼睛有些s-hi乎乎的。叶尉缭看着他笑,轻手拍了拍他脸,问道:“给你烧腊肉吃好不好?”
“不怕起烟?”封平平问道。
“赵延之他们躲在这里面肯定是烧火做饭了,他行事谨慎,思虑周全,既然光束进来有机关,炊烟出去一定也有。”叶尉缭抬头看着石室上方砌得齐整的烟道,道:“地下有活泉,或许烟气引到山上暗流,或许有个瀑布之类。”
“我上山看看。”封平平道。
“呆着,”叶尉缭偏头看他,道:“信我就是,你不许乱跑,也跟我一起关着。”
封平平低头一笑,到底确知他是一样的心思。于是自告奋勇要给他烧火,去墙角搬来木炭木柴,捡了个蒲扇扇得十分卖力。
叶尉缭主厨掌勺,大大施展了一番。虽然右手仍是不稳,刀功略逊,一份腊肉切得厚薄不匀,好在封平平也不挑拣。两人连日来没吃过一顿正经饭食,香喷喷的粳米饭就着炒腊肉同几样小菜下肚,都吃得十分开怀,各自饱食。
这一方墓室倒真成了一方小小的世外桃源,每日里吃饭、疗伤、练功,间或亲热亲热吵闹吵闹乃至打上一架,无人相扰,无事相扰,世上万千都抛诸了脑后。
山中岁月容易过,到离开墓室那日,一恍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封平平身上伤势大半愈合,腿上也不疼了,只要不高来高去大力踢踹多半无碍。叶尉缭内伤渐渐调息平稳,不再时常犯晕,右手也恢复不少。封平平到底惦记着给他找Cao药去,叶尉缭到底惦记着外面不少事情,到墓室中米缸见底,两人商量着还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