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说话啰嗦欲盖弥彰,肢体小动作多。
心虚的几大表现都占齐全了。
陈岱川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那我一个人去看了。”
陈岱川转身,不紧不慢地上三楼,站在影碟架前挑了好久,最终还是选了一部经典歌舞片《雨中曲》。
当大屏幕中三个穿雨衣、撑雨伞的演员唱完欢快的片头曲,徐徐浮现字幕时,就着配乐,陈岱川把自己放进沙发里,面色镇定地开始剖析自己的内心。
他向来不惧于和本心坦然相见,对于昨天和今天的事,他明白地知道自己感到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叫占有欲。
这没什么不能羞于承认的。
毕竟他和李从一,对于对方都是极为特殊的。
他相信,如果他和李从一的位置调换过来,李从一应该也会感到一丝不爽——然而陈岱川的自律x_ing不会给李从一这个机会。
但陈岱川需要提醒自己,这特殊x_ing,其实也很特殊。
因为这种特殊x_ing是附着于外在的东西,即他们都是从南宣重新活过来的孤魂,两个永远回不去的异乡人会相互依靠是正常的。这和具体是谁其实关系不是那么大,换了其他南宣过来的人,同样很特别。
所以无论李从一在感情上是专一谨慎,还是放纵多情,这都影响不了他的特殊x_ing。
那么陈岱川对李从一的感觉,也不应该受这些方面影响。
就像前世,陈岱川养的那些门客谋士,有的私人作风非常浪荡,但这不会影响陈岱川信任他们。他们立下功劳,陈岱川还会赏赐一批娈童美侍。这些为他打江山的门客们,自然对他而言也是特殊的。
虽然在这个世界,李从一的特殊更深邃更独特一点,但独立在私人作风之外的纯粹本质应该是不变的。
不过因为前世他就欣赏李从一的才华,今世李从一又和他走了同一条道路,他们的关系才在特殊之上多了些亲近。
他不能因为亲近,而去干涉、置喙对方的私生活。
他要清楚,他和李从一的重合部分是南宣,这是谁也无法取代的。相对的,李从一和别人也有着他无法取代的交集。
这是人与人相处的永恒模式。
陈岱川的不舒服、占有欲,就是没意识到这一点,从而让情绪过了界——或许是因为太激动,太珍惜这一段好似奇迹的相逢。
过界能理解,想清楚了、退回来、以后注意就好。
电影字幕结束,露出大剧院的夜景,上个世纪的好莱坞巨星相继登场,正片开始。
陈岱川条分缕析完自己的感受,并加以归正定x_ing,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欣赏电影。
事实上自这一天之后,李从一和陈岱川见面的机会变得少之又少。
倒没有谁避着谁的意思,而是李从一要跟着话剧团到处巡演,他已经在话剧社排练了半年,很好地融入了话剧的表演氛围,能够上台独当一面了。
李从一开始频繁地去外地剧院汇演,行程紧的时候,就马不停蹄地从一个城市直接飞到另外一个城市。而话剧表演又多在周末,他偶尔有空回来也都是工作日,和陈岱川的作息完美错开。
每次他们独自进入空无一人的别墅,大概只有某些细节处还残留着上一个人不久前生活过的痕迹。
这些他们很熟悉、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细节,成了两人默契交流的纽带。
转眼已经入冬了。
《山海经·南山》历时拍摄八个月,终于杀青。
陈岱川作为出品方以及最大投资者,自然要在杀青的这一天表示一下。
白天他去了剧组,看最后一场戏拍完,晚上再给全体剧组举办杀青宴。
又一次见到何加,陈岱川恍然,难怪觉得他眼熟,原来之前《山海经》选演员时把最后名单给陈岱川过目过。
何加在最后一场戏中,戏份很吃重。
陈岱川从客观的角度看,何加的演技还是可圈可点的。
但陈岱川却微微皱起了眉,不知道为什么,何加演戏给了他一丝微妙的感觉。
琢磨了好长一会,陈岱川才发觉,这丝微妙是因为何加身上有着轻微但明显的李从一表演痕迹,何加有意或无意地在模仿李从一的表演方式。
晚上杀青宴,王水涣导演带主演一个个上来给陈岱川敬酒。
王水涣也是个人精,从他看似滴水不漏的介绍词里,陈岱川能听得出来王水涣看好哪些人,可能存了一点提携的意思。
轮到何加的时候,王水涣导演说:“匪几这个角色原本定的是贵公司的李从一,他没法出演让我真的很遗憾,但没想到,何加倒是也给了我挺大的惊喜,对匪几的完成度很高。等李从一复出,我还挺想看他和李从一演对手戏的,不知道能碰撞出什么火花。”
这就是说,王水涣挺欣赏何加,还会给他合适的演戏机会。
何加在导演的眼色下,连忙给陈岱川敬酒。
陈岱川颔首,对何加说:“我见过你一次,当时你和李从一在一起。你们似乎挺熟的,应该能满足王导想看你们俩同台演戏的愿望。”
王水涣导演笑道:“是吗?何加,我记得面试的时候,你和李从一就是室友吧?”
“是的。”何加忙点头,他没想到陈岱川还记得自己,一时间有点激动,“陈董,你说的是在白鹭会所那一次吧?说起来,我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从一哥,要不是那次从一哥教我怎么演匪几,我估计就得让王导演失望了。”
王水涣惊讶:“原来李从一还私底下指导过你啊?”
何加还有点不好意思了:“嗯,我在从一哥那学到了很多。从一哥是个好演员,退圈太可惜了。如果他复出,能和他一起演戏那就太木奉了!”
何加的声音有些抖,他就是想在陈岱川面前多说点李从一的好话。毕竟在外人看来,李从一因为丑闻而退圈,作为大老板的陈岱川可能会不太喜欢他。
陈岱川的神情有微不可察的松动:“他在会所里,教你演戏?”
何加重重点头,还补充:“教了我整整一下午呢!”
好吧,仔细想想,这的确是李从一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何加也是单纯,换做一般人被前辈以“指导演戏”的名义约到娱乐会所里,几乎都心知肚明会发生什么事了。
陈岱川有些哭笑不得,又想起那天会所一楼李从一无辜辩驳的表情,原来是真无辜。
而那随风飘扬的白床单,可能就是个啼笑皆非的巧合吧,永远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揣摩李从一。
随后,陈岱川想到,他和李从一已经两个多月没见了。
陈岱川忽然很想见见李从一,或许还应该和他道个歉,尽管李从一可能完全不在意。
吃饭的间隙,陈岱川就抽空给还在外地的李从一发了个消息,问他接下来的行程。
李从一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把话剧行程表发给他。
趁去洗手间的功夫,陈岱川倚在水池边打开看了,行程还挺紧密,每隔三四天就有一场话剧表演,还是在不同的地方,估计是没空回来了。
中间倒是有次比较长的休息时间,但在一个月后。
陈岱川微抿着唇,一个月,其实过得挺快。
但陈岱川还是在滑动着行程表,接着他注意到在下周,李从一会在A省的一个四五线小城市B市待上一星期,行程表备注里说是B市举办文化节,话剧社是被邀请去进行文艺汇演的。
而他下周,也会去A省省会参加慈善典礼。
省会离B市不远,自驾三四个小时就能到。
第49章 好甜
慈善公益典礼是在下午三点钟正式结束的,但晚上还有慈善晚宴。
陈岱川没参加,典礼落幕后,就开着秘书租来的车往B市赶。
李从一晚上七点有一场话剧表演,他知道陈岱川今天会“顺道”经过B市,“顺便”来看看他,于是特地给陈岱川留了个前排的好位置。
抵达B市的时候是六点,比陈岱川预计得要快上半小时。
然而很快,陈岱川遇到了堵车。
B市是个小城市,基础交通设施一般,平时应付来往车辆那是绰绰有余,但这会儿B市正在举办文化节,难得的聚集了不少从附近省市赶来看热闹的闲人逸士。
从下高速到市中心大剧院,不到一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地挪了一个半小时还没到。
陈岱川把车喇叭都按得没脾气了。
快八点的时候,陈岱川才到B市大剧院门口,话剧已经演完了一半。
要是寻常情况,陈岱川在后排随便找个空位坐一下就得了,但李从一前两天就不无炫耀地反复强调他留的位置多么好,要不是他在话剧团有人缘,又惹B市剧院工作人员喜欢,那块风水宝地怎么着也轮不到陈岱川。
陈岱川想了想,还是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前排,为此收集了不少观众的斜眼。
第一排正中间,果然是个好位置。
把半张脸藏在灰色羊毛围巾下的陈岱川才刚坐定,就和舞台上的李从一飞快地碰了一次眼神。
陈岱川感到眼前一亮。
李从一穿了一身辛亥革命时期的新军军装,腰间系着黑色宽皮带,蹬着军靴,把身材比例非常好地展现出来,一双大长腿姿态笔直,神情无畏,整个人的硬朗清俊之气扑面而来。
李从一扮演的是为革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新军小将领,时常声嘶力竭地高喊“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