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宣于唯风么?啧,真不知道该同情还是恭喜那小子。不过说真的,宣于唯风跟明水不合适,我看你倒挺合适的,不如你代替你姐姐嫁了他,到时候我随你俩一份儿大礼,怎么样?”
“不怎么样。明水是我的姐姐,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闻五嗤鼻:“那你真幸运,宣于唯风的亲人都死绝了。”
明山自顾自地道:“……姐姐喜欢宣于唯风,我便成全姐姐。”
“那万一人家宣于唯风根本看不上你姐呢?你总不能强塞进宣于唯风的怀里吧。明少年,你得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明山却道:“我走了。”
“嗳嗳嗳,你听进去了没有?宣于唯风多好的人啊,随你成全谁,但你总得搞清楚宣于唯风喜欢谁吧?”
明山走得飞快,闻五没拦住,一拍大腿忍不住坐在树底下抹眼泪,道:“可怜的十四,明山不要你,你要不就从了明水吧,好歹明水是个姑娘家,将来生个儿子也不至于断子绝孙。”
宣于唯风是真可怜,闻五这人冷心冷血换了,这是头一回心疼一个人。
正月十五,花灯节。
刚过未时,月老庙前的姻缘河就挤满了。明山、明水二人并排走,宣于唯风跟在后面。明水长得美,一路上不少公子悄悄看过来,明山不喜,到摊子上买了三张生肖面具。
宣于唯风挑眉,道:“为什么我也要戴?”
明山嘻嘻笑答:“因为你丑啊!好几个女孩子看见你都捂住脸跑了。待会儿吓哭了小孩子,你买糖哄么?”
宣于唯风不丑
……不仅不丑,还很英俊。
身姿挺拔直如松,五官端正隽俊,身上穿着明水亲手剪裁的白衣青衫。要不是总冷着脸,早不知有多少佳人芳心暗许。
宣于唯风依言戴上了面具,走到月老庙前,买了三盏花灯。
明山爱吃甜的,趁宣于唯风买花灯的工夫买了几串糖葫芦,还没吃进嘴里,不知哪儿冲出来一个不长眼的混小子,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挂在腰间的面具掉落,被踩了一个明显的缺口。
明山登时气得七窍生烟,揪住那混小子的领子,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危险地笑道:“小弟弟,这么多人你撞谁不好,偏要撞进我怀里,要不要跟我走一趟‘赤卫营’呢?”
“赤卫营”三字一出,少年登时踢腿伸脚要跑,可领子上的手抓得死紧,他挣不开。
明水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立即喝止道:“不要欺负人家,快放手。”
“我听姐姐的”
明山笑嘻嘻地应下,手一松,少年登时溜了。
姻缘河两岸早已排满了年轻姑娘,明山拉着姐姐挤进去放花灯,迎面扑来馥郁的胭脂水粉味儿,熏得头晕眼花,一时间忘了看那盏花灯上写了什么。离开的时候,他抓心挠肝地难受,拉住明水的袖子,可怜兮兮问:
“姐姐许的什么愿?告诉我好不好,我保证不说出去。”
明水羞得脸颊通红,一双若水的眸子却悄然望向灯火阑珊处的宣于唯风,轻轻咬住下唇,只是痴痴地笑。
明山只觉得心中酸楚,忙望向它处,道:“那儿有个亭子,咱们去歇歇脚吧。走了这么久,姐姐该累了。”
拉起姐姐明水的手,往那处走。
明水低头柔柔一笑:“幸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
明山回头呲牙:“我早就长大了,是姐姐一直当我是小孩子。”
“你呀,总是调皮捣蛋,就是小孩子!小时候你可真爱惹祸,不是抢小姑娘的糖就是捉弄小伙伴儿,好几次人家爹娘都找到家门口了。哎,时间真快呀,你都长这么大啦,若不是……”明水眼神黯下,经不住惆怅一叹,道:“……若不是雪国不安稳,你终日忙忙碌碌,你这个年纪早该娶媳妇了。”
“才不要呢!成家有什么好,我一个人自在逍遥惯了,可不要什么婆娘来管束我。”
“你这孩子,小时候不听话累我cao心,长大了还这么不懂事。亏我刚才还夸你嘞!”明水气得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他的脑门。
明山赶忙讨扰
走近亭子,意外看见亭里已坐了三个人,竟是君殊、君玉染跟杭雪舟。不知为何,三人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君玉染同杭雪舟坐在一起,眼神却停留在君殊手里的一盏花灯上。
明山脚下一顿,忽地不想走过去了,可偏偏这时候明水已经走进亭子,他只得埋头跟上。
君殊正坐在桌旁辨认花灯上的字迹,看一位碧罗裙的姑娘走过来,虽然脸上戴了面具,但身姿窈窕有致,立即风度翩翩地起身,自己则走到亭子一角落下。
……恰巧,君玉染也坐在亭子一角。
花灯上的字迹遒媚秀逸,书有“辞”字。那个“辞”字正对着君玉染,君玉染忍不住眉尖一挑,漂亮的面容似是不快,紧接着,他讥笑道:
“这花灯是姑娘家花了心思许愿用的,你偷了人家的花灯,哪是君子所为?”
君殊抬头望过去,亭子四个角都挂了几盏斑斓多彩的花灯,流光流泄而下,恰好笼在君玉染那张秾艳娇美的面庞上,漂亮地连一旁的明水都忍不住惊叹。
明山坐在明水的身旁,笑嘻嘻说:“再漂亮,也没姐姐漂亮。”
这时候,君殊已收好花灯,道:“这是我路过姻缘河时,风吹到我脚下的。花灯上写有‘仰慕君殊’,我觉得这字迹熟悉,便捡来看了。”
此言一出,灯火阑珊下,杭雪舟那张木讷生硬的面孔看上去更黯淡了。
君玉染道:“那你不放回去么?”
“当哪儿去?”
“明知故问,当然是放回姻缘河里。”
君殊摇头,搂紧了花灯,道:“那位姑娘许下的愿望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仰慕君殊,望得偿所愿’。我很珍惜它,不放回去。”
“你、你——”
——你居然还敢念出来?!
君玉染气得脸都要青了,而且那愿望分明是君殊曲解了,根本不是那种意思。都怪那阵怪风,吹跑了他的花灯不说,还好死不死地飘到了君殊的脚下。
君玉染却不知,那阵“怪”风实则是有高人cao控。
君殊、君玉染二人各怀心思。一旁的杭雪舟则默默垂下脑袋,虽然是坐在君玉染的身旁,但他的存在感太弱了,整个亭子的目光只集中在君殊、君玉染二人的身上。
正如君玉染眼里只有君殊,杭雪舟的眼里从始至终也只有君玉染一人而已。
便在这时,闻五刮躁的声音大老远地传来:
“——哎呀累死我了!赶紧歇歇!那儿有个亭子,快走快走,别让人占了!”
跑了两步,闻五被亭子里微妙的氛围震得停住了,抻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观望一眼。跟在后头的玲珑郡主不明所以地冲到最前,声音脆生生地问:
“你干嘛不进去?”
“不要慌么,来,看热闹!”闻五指了指君殊、君玉染,道:“你看他们两人是不是你看我、我偷看你,那个君玉染眼神闪烁、脸蛋儿发红,是不是跟相亲的小姑娘一样?”
玲珑郡主看了一会儿,懵懵懂懂道:“好像是哎……”
“你再看君殊,嘴角上扬、满面春风,眼神温柔得能挤出水,嘿嘿,你瞧他他看的是谁?”
“好像是那个坏蛋君玉染……”
“你再好好儿看,君玉染旁边是不是坐了个人?”
“咦?——真的有个人!”
“那人在看谁?”
“唔……”,玲珑郡主不确定道:“好像……也是那个坏蛋君玉染。”
闻五如同德高望重的智者对喜爱的弟子循循善诱一般,继续引导:“现在再看那三个人,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玲珑郡主豁然开朗:“哦哦!原来……竟是这样的,原来如此!”
闻五正在得意,身后传来苏瑛的冷斥:
“不要教坏小敏!”
等君殊、君玉染跟杭雪舟三人走了,他们才踏进亭子。
闻五冲明山眨了眨眼,取笑:“明大人,你也不怕闷得慌,把面具摘了吧!——这位姑娘也是,花容月貌都是让世人欣赏的,藏着掖着多可惜,有个词说得很对‘暴殄天物’。”
明山依言摘了面具,反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闻五没空理他,两只眼珠子正跟钩子一样粘在明水摘了面具的脸上,啧啧称赞:“一看就是位温柔贤惠持家有道的好姑娘。可姑娘怎么就想不开,喜欢上了那宣于唯风呢?”
明山眼刀子“嗖嗖”甩过去,挡到明水面前,撒娇道:“姐姐不要理他,他是‘买卖楼’的闻老板,为人轻浮不着调儿,狗嘴里吐不出好话。”
“嗳嗳,你这算骂我吗?我好心好意劝,你不领情就算了还骂我。小敏,上!挠花他的脸!”
玲珑郡主正在吃米酒团子,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