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 by 八月崔苇【完结】(2)

2019-04-15  作者|标签:

500年前的一个小小插曲,为今天发生的事埋下了伏笔。一直不间断的梦境竟是真实的,当梦境中的人出现在眼前,原来已经是认识许久的故人。纸人,纸做的人,执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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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一
  啊,他又出现了。
  迷蒙的空气中,无边的月色倾洒下来,泛起点点银光。树叶沙沙作响,缝隙中的月光调皮地捉迷藏,有的快乐地跑开了,有的躲了起来,还有的落在我的发上,衣裳上。
  我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这是梦吗?不然我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呢?月光理所当然地没有被我拨开,粘的紧紧的,让我感觉自己在月亮上遨游。我在黑夜中穿梭行走,寻寻觅觅,眼中只有月光树影,耳畔只闻玉笛的天籁之音,我盲目地向前走,失去了理智,剩下的只有狂喜与追随——是他。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踏在上面,发出了细微的破碎的声音,但是我没有在意。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这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顺着声音走,顺着自己心意走。
  看见了,还是同一个地方。我走到庭院一角,痴痴地看着他长身玉立于屋檐之上,宽松的白衣随风轻扬,乌黑秀丽的长发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挑起一缕,垂在背上,分明是非常简单的发式,我却觉得异常的适合,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发式适合他,还是只有他才配得上这种简单的发式,不沾染半点风尘,我想两者都是。我很傻气,不明白为什么他背对着我?于是常常抱着一丝希望——哪怕只是一瞬间,回过头来,可以吗?我轻轻地弯□子走过去,轻飘飘飞上屋檐,心砰砰直跳。
  我错了,原以为他不会发现,我果然在他面前永远都只是小孩子,看着他回过头,我突然感到一阵懊恼,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他回头的动作很慢很慢,我只是等待着,等待着他回头的惊鸿一瞥。片刻之后,他的身体却化为片片白纸,散开,随风消逝,飞向四面八方。
作者有话要说:多多支持,我不会亏待大家的


☆、惊醒

  “啊!”我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外面等着伺候的丫鬟翠竹也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少爷,少爷,又做恶梦了吗?”
  我忽然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头好晕,每次做这个梦都会有这种感觉,我总是看不见那人的脸,总是会不合时宜地惊醒,而最难受的是那强烈的失落感。
  “呜……”我苦恼地抱着头,把脸埋在柔软的丝缎锦被上。“少爷,”翠竹是新来我家的,怯生生地说,“我打水给您洗把脸?”我还是把头埋在被子里,没有搭理。
  随后,木门“吱嘎”的一声,翠竹怕是已经出去了,我掀开被子,一片浑浊。好苦恼,怎么搞的,只怕是因为我总是这么丢人,身边的丫鬟才换了一个又一个,幸好翠竹尚未看见。
  迅速跳下床,象是做见不得人的事那样鬼鬼祟祟换好床单衣服,把脏的裹成一团堆在屋角,又重新回到床沿上坐着叹气。那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在记忆中,那梦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梦中那人我从未见过,但就是有一种熟悉感,甚至是依恋,却又和爹娘的感觉不同,虽然只有背影,不过……那是男人吧?想到这里我又再次痛苦地抱住了头。
  “吱嘎”的一声,门又被打开了。可恶,翠竹那丫头真没规矩,进来也不通报一声。我故意低着头,以表示我的不满。
  “怎么,迭儿身体不舒服吗?”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响起,我惊讶地抬起头:“娘!你怎么来了?”
  娘亲手里捧着一个水盆,她轻轻走过来,把水盆轻轻搁放在红木雕花方桌上,笑吟吟地向我走来,仪态端庄:“不想我来?”
  我娘本是钟府的千金,书香门第,当年被我爹的才华深深折服,不顾一切地下嫁于他,也才有了一时的鸳鸯佳话,成就了我们苏家的产业。虽然已逾中年,娘亲依然美丽,那种淡淡的风韵总是让我感到安心。
  我怯怯地把目光收回,轻咳一声,恭敬道:“不敢,孩儿向娘亲道早安。”娘用手绢掩住双唇,嗔怪一笑:“我的迭儿还真是越大越见外,这些门面的话,快快休提。”怔怔地点了点头,思绪又在不经意间飘回了梦中。
  “呜……”脑袋被敲了一下,娘装作不满道:“迭儿果然长大了,对亲娘也不恭不敬,娘的话也可当做耳边风了是吧?不用门面就连基本的客气都丢了?我过来是想说,张员外家千金正值豆蔻年华,温柔娴淑,知书识礼,跟我们家正好门当户对……”
  “咳咳咳……”我连忙假咳打断了娘的唠叨,“娘,你儿子我尚未到弱冠之龄,何必急着娶亲?”
  “哎呀,你这孩子可不懂。张家小姐这么好的条件,多过上几年,上门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我们当然要趁早准备。改天我把她的画像取来,你看看是否欢喜再做决定。”听着她噼里啪啦的话我突然觉得天庭隐隐作痛,只好连忙点头:“娘亲说的是,但孩儿不该武断决定这人生大事,这几天就先让我好好考虑吧。”说着就扶起娘把她送到门外。
  “迭儿,你真的要考虑考虑啊,过了这村没这店啊……”“当然当然!孩儿谨遵教诲。”
  “呼……”好不容易打发了娘,我关上房门,跌坐在地。娘虽是大家闺秀,不过一到儿子身上这种气质怎么就荡然无存了呢?张家小姐再美,恐怕也就一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我苏迭也才十七,这么早娶亲闹得哪样?更何况,更何况……她比得上我梦中人一半的倾国倾城么?
  我叹了口气,回到方桌旁坐下,方才想起尚未洗漱,连忙从水盆中抄起方帕仔细洗脸。水盆里方帕飘摇,就像他的白衣那样,直到翠竹进来端走了水盆,顺带拿走了床单和换下来的衣服前,我才停止遐想。还记得当时我看着翠竹收拾脏床单的动作,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着实尴尬得紧。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正是春季大好光景,身上的衣物也日渐单薄,正好出去透透气。刚推开门就差点撞上一人,定睛一看,却是姐姐。
  姐姐是我们这县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在许多公子上门求亲未果以后,她就想出了个“比文招亲”的主意,我也不想对此作出任何评价了。因为我家做的是笔墨丹青的生意,招的女婿自然也应会舞文弄墨,于是司徒家的小公子凭借一身的才华以及舌灿莲花的口才抱得美人归,婚期就在殿试后,只待司徒公子考取功名。
  “哎呀哎呀,差点吓死我了,迭儿你走路可要当心。”姐姐轻抚着心口,语气中还带着惊乍。“别叫我迭儿。”我嘟囔道。迭儿叫上去跟蝶儿无异,还不如再叫我花儿呢?爹娘也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姐姐也喜欢这样叫,别扭到极点。
  姐姐压根没理会我的话,只道:“我呀,过来是叫你跟司徒公子到外面逛逛的。你看着户外春日大好风光,春风拂人醉,桃花暖人香,身为男子自然要多出去见见世面。”
  我心里暗想,还不是想让我盯紧司徒公子嘛……还真想你怎么就这么关心我这做弟弟的,不过,我忍!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还不至于让姐姐羞得下不了台,到时候她去爹娘那里告状,受苦的还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纸人》是短篇哦,谢谢看文的亲,这个绝对不会是坑,放心好了(揉脸)


☆、初遇

  走到集市上,四处好不热闹,元宵节就在两天后,到时候姑娘们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出来赏花灯猜灯谜了,当然,年轻男女也可以在那天寻觅意中人。就在我打量着两边的扇坠之类的小饰品时,司徒贤忽然把我拉到一边,鬼鬼祟祟道:“小迭,想不想到风花雪月之地耍耍,长长见识?”
  我当场大怒:“小蝶这称呼不是比蝶儿更难听吗?”想想又好像这不是重点,我是要帮姐姐盯紧这家伙的,便不耐道:“好啊你,我姐姐还未过门你就先背叛起她来了?”司徒贤贼笑道:“男人天性,挡也挡不住。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他靠得太近了,让我觉得不舒服,便连忙跑开两步:“也行。不过我光明磊落,做事自然要对得起姐姐。我去,你看着。”
  司徒贤无奈地摊开手,也跟了上来。我自顾自大步走,一边欣赏着两边小贩摆卖的新鲜玩意儿。
  正当我拿着一个被称为自鸣钟的玩意把玩时,耳边一声长啸,接着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让开啊,快让开!”我掉转身,惊讶地发现那是一匹脱缰的马,一个马夫模样的人在后面大喊。
  集市上男男女女纷纷躲避,不少路边摊被踢坏了。马还在死命地跑,眼看它就要到我跟前,我却动弹不得,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这时候我才后悔没听姐姐的多出来见见世面,否则也不至于这般田地。我眼前一黑,腿一软,只觉得腰间有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我,把我扔到了一边。
  臀部感受到重重的一跌,我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司徒贤那个没良心的这时候才屁颠屁颠跑过来:“你傻啊,刚才怎么不跑啊?”我忿忿地盯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投向路中央。
  那匹马已经不闹了,安分地站在那里,头还往一位白衣公子身上蹭。只见那位公子背对着我,抬起右手,轻轻地抚着它的背。那公子身段修长,肤色白皙,如墨的长发直垂腰部,只用一支木簪挑起一缕束在头上,颇有些仙人的意味。周围的大叔大妈用毫不掩饰的赞叹的语气夸奖道:“这位公子了不起,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能耐。”“是啊是啊,那马多疯,要不是这位公子,只怕哪个倒霉的死在马蹄下哟。”司徒贤那家伙听到这话就欠揍的用手肘顶了我一下,但我总觉得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
  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只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看着他,哪怕只是背影都让我安心。刚想走近点时,才发现旁边地上躺着一个小姑娘。我被吓了一跳,怎么好生一个姑娘家就像我这么狼狈呢?便连忙把她扶起来,顺便帮她拍净身上的灰。
  小姑娘长得确实讨喜,年纪大概七八上下,粉雕玉砌一般的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我摸摸她的头,等她回过神来方问她的姓名住所。小姑娘刚才吓懵了,怔怔地看了我半天,张嘴就问:“你是谁?”我失笑:“苏家苏迭,敢问小姐芳名?”似乎察觉到我不是坏人,小姑娘甜甜笑道:“张家张灵。”
  我思索了一下,张家,听着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司徒贤也在旁边听到了,连忙插嘴道:“这位不正是张员外张府的二千金么?”我这才一拍脑袋,敢情方才摔了一下都摔糊涂了,竟就忘了娘今早还跟我提过张家什么的。我特意放轻语气,又摸摸张灵,道:“没事了啊,哥哥我这就送你回家。”
  但是,我一个激灵过来,是不是忘了什么更重要的事?回头一看,那位颇仙风道骨的白衣公子已经不在了,一起消失的还有马夫和马。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被揪得紧紧的,又像有许多蚂蚁在爬,很难受,很难过。
  我扑过去对面一个重新捡好摊位的大叔那里,刚才,人和马都在这个位置旁。“大叔,请问你知道刚才那位公子去哪了吗?”我急切地询问。
  大叔看起来很和善,用一种温和的语调道:“刚才那位公子一眨眼就不见了,我们谁也没看见,看来是神仙下凡了哟。”我有点失神,点了点头。并不是我有多相信这大叔的话,只是觉得他有自己的事,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以后,还是随缘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行吗?看文的大大们能给我说两句话不?(抛媚眼)


☆、再会

作者有话要说:八酱我终于坚持到现在了,不过还会继续“干”下去的,哈哈哈(ps:八酱在日语发音里居然是奶奶的意思,好吧,我不是后妈,是后奶奶……这什么跟什么?大家看下去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谢谢~)

  送了张灵小姑娘回她家大宅,我稍稍端详了这所宅院。门前两只巨大的石狮子,琉璃瓦的天顶上面挂着大灯笼,大门也是红木做的,这在我们这个县城算是奢侈了。相比起我家的竹窗竹门古典风韵,我有些不习惯这里的官场做派。
  张府当家接见了我们,那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头发已经所剩无几的老头。我跟司徒坐在客席,等了约莫半柱香功夫,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失敬失敬,苏府公子,感激你带回与下人走失的小女,张某人一定会好好酬谢你的。”
  我微微一笑:“不敢不敢,举手之劳而已。”接着拱了拱手。
  张员外笑得更欢,道:“如果没有苏公子,只怕我小女儿已成马下亡魂咯,苏公子还真是少年英雄。你说,这不是我们张家的大恩大德是什么?”
  我有些奇怪,毕竟自己只是把小姑娘送回了家,还不至于有从马下救人的能耐。不过再想想也就能明白,这姑娘定又是那白衣男子救下的,我不是傻子,这关头又定必不好说什么你误会了之类的话,便只好一笑了之。
  晚上张府设宴,说是专为我们救下张灵小姑娘而开的宴席,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是在司徒的执意要求下留下了。
  这晚张府张灯结彩,我都有点佩服怎么他们就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布置好场地。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张员外忽然站起身来,笑眯眯地眯缝起那本来就不大的双眼,用他一贯有些软乎的声音道:“今晚宴席开始前,张某人就道此次宴会是为报答苏府苏公子对小女的救命之恩,不过现在我们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他说到这里就停顿了,我掉头一看,大部分客人都开始交头接耳,有的人还伸长了脖子四周瞧过去。我虽然觉得好笑,但同时也真的有点好奇到底那是什么客人,居然得到如此重视。
  在喧闹声中,一个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走得很慢,缓缓飘摇,像白纸在空中飘荡,似乎每走一步都要斟酌一番,等他出现在灯光下后,众人不禁惊呼。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正面,肤若霜雪,唇若凝脂,美而不妖,五官清晰分明,但是他身上的那种疏远感绝对是别人无法模仿的。所以即使是只见过背面,我几乎马上就可以肯定他就是今日在闹市中出手相救的那位白衣公子。
  估计是我刚才反应比旁人还要大,许多宾客的目光都从他身上转移到我身上,包括张员外,不过他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对我咧开大嘴笑了笑就继续举杯喝酒去了。司徒贤趴在我耳边,低声道:“糟了,正牌救命恩人来了,我们咋办?”我白了他一眼,目光再次投向那公子,再也无心搭理外人。
  我见过他,不是闹市,不是现在,我只知道自己一定见过他,但到最后连自己都迷糊了。
  “张员外。”那公子轻声道,脸上依然波澜不惊。
  “好好好!你总算是来了!”张员外哈哈大笑,“各位宾客,张某人有幸请得今朝新科状元郎苏梓仁赴宴,实在是无上的荣耀啊。更何况小女今日能无惊无险避开一劫,我想也一定是苏公子洪福齐天,庇佑了她,哈哈,我真要好好感谢苏公子你啊。”
  司徒贤一脸不屑,道:“这老东西,拍马屁也不用这样吧……”我索性一巴掌封住司徒贤的嘴巴。
  苏梓仁摇摇头:“不敢当。”说罢,四处张望,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觉得他看向我这边,随后咧了下嘴,这应该就是他这冰块一样的男子笑的方式吧。我一时脸上有些发热,也把目光投向了别处。
  “苏公子,今日张某也请来了本县苏府的苏迭苏公子,你们两位都极富有才情,正好今日认识认识。”张员外手掌向上,指向我这边。
  这时我还是保持着大张嘴巴的呆呆的姿势,等意识到众人已经把目光聚焦到我身上时才恢复常态,嘴角抽了一抽:“苏公子好。”
  苏梓仁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回了我一句同样的话,还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我突然好想向他伸出双手,依偎在他的怀里,自从见到他以后,那一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苏梓仁笑得很客气,他虽然站在我面前,但是那种距离感却挥之不去。
  宴会尚未结束,我就拉着司徒贤离开了。走到大门处,听得张员外在后面喊道:“苏公子请留步。"
  我停下脚步,回头笑道:“敢问张员外有何贵干?”
  张员外摸了摸自己那只有稀疏几根胡子的光下巴,呵呵笑道:“苏公子,张某除了灵儿这个小女儿以外,尚有一女待字闺中,且与公子你年龄相仿。我看改日我可与贵府老爷相洽相洽,也便两位结下情谊。”
  我心里有些厌烦张员外这种啰嗦的性格,但也是客气笑道:“一切还看家中父母安排,至于缘分,则要看天定。”
  张员外眯着眼,咧开大嘴:“那是那是,苏公子路上慢走。”
  我一拱手:“再会。”连忙走出张府。以防又被拉回去见他那个什么女儿。张灵是个很讨喜的小姑娘,但也不代表她姐姐也是吧。
  等走到街口,打更的喊着“小心火烛,提防盗贼”一边向前走,原来已经子时了。送我的司徒贤一路上呵欠连天,本少爷于心不忍,劝他回家了。
  夜晚的路上没有多少行人,黑灯瞎火的,就剩我这傻子在游荡。以至于走着走着,我都没发现前面多出一个人来。
  “呃……苏梓仁?!”等一抬头看清面前人,我不禁喊出声来,倒后一个马步。
  苏梓仁没有介意我这失礼的举动,反而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沉声道:“你刚才走得很急。”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发现对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我才不好意思挠挠头:“呃……有点不舒服,所以……”
  “喝……”我倒吸一口凉气,苏梓仁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贴上了我的额头,一向平和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急促:“没事吧?”
  这样的姿势对于两个男人来说别提有多别扭,而且,他靠得那么近,我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清新的气息了,在这样下去我真的很难保证自己还能抑制自己回抱他的冲动。
  我连忙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不不不,没事没事,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的作用,洒落在地上,我忽然觉得苏梓仁眼里多了一些伤感与惆怅,看着这一幕,我心里竟也有一丝揪紧的意味。
  苏梓仁收回双手,还是那样温柔地看着我:“那好,你好好休息。”
  我立刻从他身前绕开,直到我们之间保持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走了几步,我回头大声问来掩饰内心的慌张:“苏公子,你觉不觉得你我似曾相识?而且你看,我们都姓苏……”说出最后画蛇添足那一句话后连我都想一棍子打死自己。
  苏梓仁回头的动作很慢,像下一刻就要随风飘逝那样不真实:“你是说今天早上?”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不,不是,是今天早上以前,我们是不是见过?哈哈,例如在梦里什么的……”在我不经意中,苏梓仁又来到了我的面前,与我擦肩而过。
  月落于檐,袅袅生烟,静谧的气氛在四周飘荡,今夜如同一场梦,留下的只有苏梓仁走过时留下的一缕清香,还有那淡淡的话语:“或许真的是故人呢。”我忽然很想流泪,但是用手擦擦眼角,干的。


☆、轮回

  自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梦见过那飘渺的白衣人,或许那种神仙一般的人物不是我能高攀的吧。
  每当我顾影自怜时,总是会有人过来打扰,例如姐姐,娘亲,翠竹,偶尔还有我爹。这一天用罢午膳后,我呆在书房里歇息,手里拿着上一次正读到一半的《西厢记》昏昏欲睡,娘就擅自推开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她的丫鬟夏荷。我扭头一看,不禁头皮一紧:“哎哟,娘,今天又要我出去走走吗?”
  娘瞪了我一眼,夺过我手里的书,道:“你看你看,娘亲也是为你好,每天在家,正儿八经的书不读,就读这等闲书,我叫你出去难道还有错?你这是责怪亲娘了不成?”
  我连忙点头哈腰,站起身来把椅子让给娘,一边给她捶背一边赔不是:“哪有,娘对孩儿的好,天地可鉴,就是因为娘对我好才让我多出门长见识,如果是翠竹夏荷她们才不管我的死活呢。”
  夏荷立刻颤抖着声音插嘴道:“少爷,奴婢不敢。”
  娘给我的头一记爆栗:“你就老会耍嘴皮。娘已经跟张员外提过你与张家小姐成亲的事了。说着也奇怪,前些日子他分明还在推托,这一次却答应的分外爽快。”
  我懊恼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娘,我不是说了以后再谈吗?可能人家有更好的人选呢?”
  娘背过手来把我轻轻推开,捏了捏被我捶痛的肩膀:“娘我就是太为你着想才让你这么任性的。”可能是看到我哭丧着脸的模样于心不忍,她便道:“好了啦,我们家还没有提亲,只不过商量好让你和张家小姐联络联络感情,好让日后夫妻和睦……”这一次她还没有说完就被我推出了书房。
  回到桌前,拿起刚才被搁下的书,里面正写到张生用灯笼挂纸条的方式来背诵诗文的一段,断断续续地想起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很喜欢纸灯笼,最普通最简洁的白色,不同于元宵节街上出现层层叠叠的花灯,白色的纸,才是我心目中最纯粹的美。想着想着,我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梦中又出现了那白影,只是白影不再是远在天边,他仿佛正把手放在我的长发上,从上到下,温柔地滑动着。
  不过该来的始终要来,几天后我就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的一手支着下巴看向车外,完全没有搭理坐在我对面的张家小姐张睆的意思。
  还记得今天一早就被娘亲姐姐拉起床,说是已经帮我约了张家小姐出去郊游,颇有些先斩后奏的意味,那个时候我的表情一定相当狰狞。之所以答应下来了还是因为听到苏梓仁也会去的消息。
  事实上苏梓仁也的确来了,不过在我心里默念了好几百句“跟我一辆马车”的无声请求后,他对着我笑笑,上了另一辆马车。
  车行了一路,我们沉默了半路。路上马车似乎绊着了石子,张睆一下子跌在了地上。我再不满娘也不能这样跟人家过不去吧,便连忙弯腰扶起她,问道:“没事吧,张姑娘?”
  张睆脸上一红,连忙回到座位上,低头柔声答道:“没事,谢谢苏公子关心。”
  我笑道:“不客气,举手之劳。”主要原因可能是我居心不良地觉得这样挺可笑吧。
  又沉默了一阵,张睆抬起头来,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地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和我说话呢。”
  我连忙摆摆手:“不,可能是因为跟张姑娘你不熟悉所以比较寡言……”
  张睆用手帕掩嘴轻笑:“苏公子,看不出来你还竟是个性情羞涩的人。”
  我轻咳一声:“不知在张小姐眼中我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张睆也把头探出了车窗外,看着远方:“一个温柔活泼但是有些青涩的男子,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这样认为了。”
  我有点瞠目结舌:“可是我与姑娘你是第一次见面。”
  张睆回头看向我,眼神温柔的得让我不忍直视,我心中暗想如果这是苏梓仁就好了。她说的是我参加宴会那一天。之后我们扯东扯西,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临下车前,张睆红着脸,悄悄说:“苏公子,以后叫我睆儿可以吗?”我不好推却,落了人家大姑娘的脸,便先答应下了。
  下车时,我有意看向苏梓仁的那辆马车。他今天穿的还是白衣服,长发如流云,松松地挽在脑后,颇有腾空而起的感觉。他跳下马车,忽然间我就对上了他的视线,有些尴尬,便对他笑笑,移开目光。不过感官告诉我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我身上,我有点不自在,一个劲地扭身,却怎么也甩不开那感觉。其实,我还是有点高兴的吧?
  郊外风光无限好,我努力把心里的烦躁压下去,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刚刚下了一场小雨,脚下的草苗伴着无边春景蔓延开来,甚至还能闻到浓郁的泥土芳香。
  张睆娉娉婷婷走到我身旁,淡雅一笑,便默认一般随着我的脚步前行。“喝……”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到背后的恐怖气氛,我连忙回头,却只见苏梓仁还在和司徒贤交谈甚欢。司徒贤那家伙是张家请来的,那张员外还真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要给他的闺女找一个如意郎君,这下才有了这些人选吧,完全没把司徒已经是苏家女婿的事儿放在心上。
  “苏公子,以前一些说书的人说,前面有一座寺庙,求签很是灵验,我一直想来,可惜地处偏远一直没有机会,今天你愿意陪我过去吗?”张睆看着我的眼里满是渴求之意,我虽然比较向往踏青,却也不好辜负人家一番好意,便点了点头。张睆便兴冲冲地领着丫鬟到马车那边收拾东西。
  “怎么,你想去庙里求签?”身旁响起低沉悦耳的男声,我忽然身上一抖。
  “嗯,苏公子你也一同前往吗?听说那里求姻缘很准……”径直把刚刚听来的话照搬出来。我说不下去了,面前仙人似的男子用他白玉般的双手托起我的,用几乎不能听见仿佛风一样的音调说出让我诧异的话:“你比以前要瘦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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