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长子白舒继承白家家业后,将白黎丢到了白府最偏的一个偏房里,除了梁芷瑜的一些遗物,什么都没给他。可以说白黎受到的待遇比下人还低等,白家平日里对他不管不问,任凭下人对他各种欺辱,甚至还因为白黎长得清秀,曾把他带到某位有男风之好的大户人家家中,硬是把他留在那里住了一月,才肯接回来。回来之后的白黎变得更加沉默,不吵不闹,一如既往地守着母亲的遗物过日子,只是看白家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杀意。
随着年龄的增长,白黎不再像幼时那般甘愿受困,曾出逃过几次,然而每次都被抓了回来,为了防止他再度出逃,白舒还往他的房门加了锁。
白黎就这么被关着,期间依旧不断寻着逃脱的办法,直到他最近一次逃离白家,却不料恰好避过了白家被灭门的厄运。
白黎逃走的当晚,据附近的人所说,半夜时白府忽然起了大火,惊得众人赶紧携手将火灭掉,然而却没有看见有一个人从白府逃出来,直到火被扑灭,官府带人前去搜寻,才发现全府上下早就被人杀了个干净,何嫣母子的死相最为凄惨,说是被砍断了手脚,挖了眼,拔了舌,然后浇上火油,活生生烧死的。
城里人都在议论白家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过人们一想起白舒兄弟那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模样,不免冷哼一声说是死有余辜,然后感叹一句三公子真是大难不死,算是终于摆脱了白家的掌控。
晓星尘回到客栈理了理思绪,原本他在李行之那边听到的只言片语如今慢慢变得完整起来。白家被灭门,白黎出逃,白黎与白家的关系,白黎生母是仙门之人……晓星尘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联,想着想着,突然想起被灭的常家,然后想起薛洋。
灭门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只是薛洋这人给予了晓星尘太过于深刻的烙印,犹如苍茫大地忽然受到剧烈震动,平坦的地面被硬生生扯开了一条万丈长渊,暗黑无底。即便那种恐慌的感觉已经过去,那长渊犹在,令人生畏,令人记忆尤深。
避不得,忘不掉。
晓星尘觉得有些压抑,起身去开窗户,在窗前站了一会,听着楼下人群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和不远处的黄鹂鸣叫,清风吹来带来一丝芳香,抚平了他微微蹙起的眉,他的心情也随此平复下来,他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果然是受薛洋的影响太深了。
七年都没有回到世间的人,又怎么会突然这么凑巧,在他获得再生之后不久,重新回来呢。
晓星尘摇了摇头,把想法抛之脑后,重新拾起白府的案子继续想,却想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头绪。他忽然意识到,白黎也许是解决这个案子的关键,只是他根本不知道白黎人身在何处,甚至……是否还活着。
白府被灭门,凶手是否会放过当夜恰好出逃的白黎?
晓星尘不得而知,在他刚刚去打探的消息的途中,他没有听到任何有关白黎被杀的消息,也许白黎还活着,但一切在晓星尘没见到白黎之前都是未可知,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白黎。想到这里,晓星尘背起霜华,连忙退了客栈的房间,跑到街上询问是否有人见过白家三公子。
晓星尘打探了好几天,才打探到白黎在离泸州几百里开外的一个名叫澜城的一座小城里,朝透露消息的人道谢之后,立刻御剑飞行前往澜城。知道白黎还活着,晓星尘的心倒是放下了一些,来到澜城,他继续打探是否有人听过一个名叫白黎的人,然而他并不知道白黎的容貌,问了老半天才找到白黎住的客栈。
晓星尘来到客栈,走到白黎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叩了叩门。
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开门的是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黑衣少年,眉目清秀,头发随意地披散着,似乎是刚刚睡醒,眼神带着一丝朦胧,而少年在看到晓星尘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他勾起了嘴角,弯着眉眼,笑得好似三月一扫寒意的春风:
“这位道长,有什么事吗?”
第四章
晓星尘听见少年微扬的语调,短暂地愣了一下。他记得泸州城内知晓白黎的人都说其沉默寡言,可是没想到白黎居然会对他一个陌生人有些亲近,晓星尘顿了顿,礼貌地问:“是白黎白三公子吗?”
“是我。”
“你……”晓星尘才开口,白黎就打断了他的话,白黎环顾四周,把门拉得更开了些,侧过身子,对晓星尘说,“道长进屋说话吧?我猜我们得聊很久。”
晓星尘点点头,走进房间,白黎引着他坐到椅子上,自己也坐在一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倒晓星尘面前。
“道长可是为灭门之事而来?”白黎从怀里取出一条青色发带,将散落的长发扎成马尾,懒懒地问道。
“是。”晓星尘说,他没料到这个白公子如此聪慧,竟在见到他之后便猜到了他的来意,想到白家之事实属惨剧,他迟疑了一会,道,“节哀顺变。”
晓星尘听见白黎轻哼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如同戏言。
白黎道:“节哀顺便?道长你既然会来找我,必然是已经打听到了我们家的情况,包括早已传开的,他们对我做过的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
“他们不曾将我当成家人,还做了那么多错事,我又何必将他们生死放在心上,死了就死了,我没什么可伤心的。
“我不会去复仇,反而还要感谢凶手。”白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毕竟是他帮我彻底摆脱了白家的桎梏。”
晓星尘沉默了很久,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晓星尘问。
白黎漫不经心地陈述着他从白家逃出来的经历:“他们关我的屋子已经有些年久失修,窗户的木栏被雨水打得有些发烂了,我每晚趁他们回去休息,没有人看着我的时候,拿石头 一点点磨断它们,磨了很久,那天晚上我终于能把连着窗口顶部和底部的两根木头锯断了,于是就立刻逃了出来,谁知道我刚走没多久,白家就被屠了。”
“那你……觉得这是何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