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屋内,仵作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伍晏上前两步查看,发现这三个人的死状如出一辙:死者并没有合眼,且眼白已几乎全部翻盖过去,瞳孔有放大的象征,面部扭曲,口中流出的血液似蠕蠕而动的蛇爬满了死者的下半边脸,使他们面容显得十分狰狞。
“大人,您看。”仵作示意伍晏走得再近一些,然后他伸手依次掰开死者的嘴巴,伍晏发现,那满是黏稠血液的口腔里头空荡荡的,他惊讶地说:“被拔了舌头?”
仵作点头,补充道:“大人,这三个人都是被拔了舌头之后活活吓死的。”
“拔了舌头?活活吓死?”晓星尘觉得这作案手法有些熟悉,他问,“可知道这三个都是什么人,又有什么仇家?”
仵作看了伍晏一眼,见他点头,便答:“这三人在泸州一带结伴挑事次数十分多,仇家似乎也不少,原本他们是居住在城内的,因三番四次不听从管教而被大人赶出城。这三人也是十分能嚼舌根,言辞污秽令人难以忍受。”仵作说着,“倒也算死有余辜。”
“例如?”
“上到富贵人家,下到寻常百姓,几乎所有和他们有过接触,且对他们嗤之以鼻的人,都被他们私底下辱骂过。”
“包括白家?”晓星尘冷不丁地丢出这么一句,令仵作有些反应不过来,仵作点了点头,说:“是的,他们曾经招惹过白家人,白家三公子还曾遭到过他们的……嗯……调戏。”
仵作说到这件事时显得有些无奈:“毕竟三公子曾经被送到好男风的大家之处,而且三公子本人长相确实也算是出众。”
“白黎吗……”晓星尘心里嘀咕了一句,保持了缄默,自己在一旁开始理清思路。
白家和现在的这件命案,白黎和白家,白黎和这三个被吓死的人,被拔掉的舌头……
一切似曾相识。
晓星尘有一种不很好的预感,只是他没有办法去确认,可同样的,他亦无法阻止自己朝那个方向想去。
薛洋,回来了吗?
他在何处,又将哪个人,逼上绝境了吗?还是回来继续找他寻仇呢?
晓星尘抿着唇,眉头微蹙,一言不发,直到伍晏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晓道长,此事你有何看法?”伍晏问他。
他沉吟片刻,决定将关于薛洋的部分想法隐瞒下来,其余的,一一告知伍晏。
“若想将一个人活活吓死,只要使其陷入幻境即可,控其心智,以其所惧之物恐吓之……至于拔舌,也许是因为凶手厌恶这些人口出狂言,也许是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他在行凶。但若要制造幻境,恐怕常人难以做到如此,大抵与鬼道有关,既是如此,在下便不会坐视不理。”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会尽力帮忙查清此案。”
“多谢道长。”伍晏朝他言谢,俩人又稍稍聊了一会案子的事情,伍晏要带着尸体回衙门做进一步调查,晓星尘c-h-a不上手,想着自己出来也有半日,白黎还在家里,并不知自己的去处,便打算告辞归去,伍晏也就没留他,只问了一下他的住处,并与他约了明日再见共同查案,晓星尘将住处告知后就离开了。
回到屋子时,白黎正拿着鱼杆在湖边钓鱼,远远地见他回来了,便喊了他一声。
晓星尘朝他的方向走去,刚走到他的身边立定,就听见翻腾的水声,白黎欣喜地叫了句:“上钩了,道长,今儿中午有鱼吃啦。”
白黎用力将鱼杆拉起,鱼线紧收,上钩的鱼跟着一起从水面越出,鱼身翻腾,弯成漂亮的弧度,溅起的点点水珠,又洒落于湖中,泛起涟漪阵阵。白黎提着鱼从岸边站起,晓星尘露出一个浅笑,道:“回屋吧。”
“道长可会做鱼吃?”白黎同他一起进屋时问道。
晓星尘想了想,答了句会,白黎盯着他缠着白纱的双眼,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说:“算啦,我来做好了,道长你眼睛不方便,万一割到自个就不好了。”
“那有劳了?”
“道长你歇着吧。”白黎晃了晃手里的鱼,丢下这么一句,转身溜进了厨房,不一会,晓星尘就听到了从厨房里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响,晓星尘见自己无事可做,便坐到桌旁,思考着今天发生的命案,和白家母子三人亡魂消散的事。
先是白家被屠,白家母子魂飞魄散,后是他寻到白黎,与其一同回到这泸州,才不到一天就又起了命案,被杀者死于恐惧,且生前被拔舌。
灭门,拔舌。
对晓星尘来说,他很难不会从这些事想到薛洋身上去。
两件案子都和白黎有关,晓星尘虽说觉得出于尊重,他不太适合问太多关于白家的事,可是如今白黎算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问一问:“城北今天出了命案。”
厨房里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白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死了人?”
“嗯,三个人。也许你认识,他们叫陈闵,陈盛,陈松。”说完,晓星尘停了下来,等着白黎的回答。
厨房里的人沉默了一会,问道:“谁啊?”
“……”晓星尘一愣,原本他以为,如果白黎曾遭到过那三人的戏谑,多少会记得一些,可他这般漫不经心的回答,倒让晓星尘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无法和白黎说起仵作同他说过的事。
那对白黎来说,兴许是个不太好的回忆。
“若是你想不起就罢了。”晓星尘只得这么说,片刻过后,厨房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声音。
好一会,白黎端着饭菜出来,将筷子塞到晓星尘手里,自个先夹起一块鱼肉丢进嘴里吃了起来。
晓星尘自然跟着起筷吃饭,让他惊讶的是白黎的手艺不错,不像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
“道长啊,今儿一上午你去哪了?”白黎吃完放下筷子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