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他以为对方有所松动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前去试探,都会被对方敲醒。出家人慈悲为怀?也不过是把众生皆看做蝼蚁。
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摸了摸手腕上两人心照不宣都不曾提过归还的佛珠,眼底温柔、痴恋、无奈、痛苦难舍难分。
第二天午时,宫门口挤满了人。那些还染着病的人和小孩都来了,不过依旧被权贵的护卫拦在外围,真正挤进去求治病的,倒都是些小伤小痛了。
国王本想让秦舟二人和自己坐在一处,在宫里高耸的楼阁上观摩,却被他们婉拒了。现在国王已经身处高楼,俯瞰着城下的一切。他手搭在扶椅上,低着头,跟看好戏似的饶有兴味地看秦舟护着无我往里挤。
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口水后,两人终于走到了前面。
“早知道该叫将士们一起来。”秦舟黑着脸抹抹头上的汗水,这些人根本是使着无赖和蛮力排在前头的,若不是国王给的令牌还有点作用,也许他秦将军的脸都要被人踏平了。
只不过照目前这些个求医的人看,大概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那个被环绕这的巫师看起来也颇有些不耐烦,碍着人家权贵的身份随意瞧了两眼,才摆摆手丢给自己身后不知是手下还是徒弟的人。
秦舟也飞快磨没耐心了,没骨头似的靠着纹丝不动的无我,“看来今日是收获不了什么了。”
不料这时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个人来,一下子扑到在那巫师脚下。巫师带着面具衣着华贵,虽看不清表情,但人是差点吓得从椅子上翻下来。幸好后面那手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人都已经冲出来了,再赶下去有些不好收场。巫师缓过神来,掩饰着咳嗽了一声,理了理仪态,才稳住开口:
“这么急,是有何事?”
那小厮模样的人见这么大阵仗,也是吓到了,不过倒没忘了来意。
“求巫师救救我家老爷!”
“人在哪里?”
小厮见状松了口气,马上答道:“在后面,在后面,我这就叫人扶上来。”
他颤颤巍巍直起两条腿,抖归抖,还是又顺利地挤了出去。就见着后面人骂了两句,开始慢慢分出一条道来。
一个头发花白,两眼浑浊,面色呈不正常的青紫,嘴边还有未檫净的白沫的老人,神志不清的坐在椅子上,被人抬了过来。
巫师一见这人的模样,就慎重起来。
秦舟看有好戏开场了,终于精神奕奕地直起身,凝神盯着。
巫师走过去,脸贴着脸仔细看了看那老人的瞳孔,又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见他毫无反应,便对手下吩咐了两句,自己走到桌前拿起一早准备好的药搭配起来。
手下转身去拿了一个竹笼子和一个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盯着。
只见那巫师从笼子里倒出了一条足足有九尺长的花蛇。那蛇头三角尖尖,竖起来半人高,黄色的眸子盯着周围,蛇信子跐溜溜吐着。
众人一下子骚动起来,里面的人死命往外挤,脚踩着脚,东歪西倒地四散着。外面的人还一头雾水,不断跳起来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秦舟却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甚至还稍微帮无我挡了挡。
手下注意到了这两人,往秦舟这边看了看,正好和他看了个对眼。秦舟对他笑笑,他僵硬了一下,点点头,马上移开了眼。
巫师还在倒腾他的蛇。那花蛇还是听话,温顺的盘在巫师的手臂上。
小厮抖得更厉害了,跟筛糠似的,别开脸翻着白眼问道:“您......您这是要干嘛呀?”
巫师看了他一眼,上前抬起那老人的手给他划了道口子,稍微一用力,就挤出一点血来。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到花蛇面前。花蛇极有灵性地凑近闻了闻,晃晃脑袋。巫师就把它放到了老人身上。
小厮看着花蛇在自家老爷身上缓慢地游动,好像身临其境,再也撑不住,白眼终于翻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无我皱眉,发现随着蛇在老人身上移动,老人竟渐渐开始小幅度地挣动起来。
巫师绕着老人大开大合地跳动起来,嘴里吟诵着什么咒语。反复好几次后,老人已经像痉挛似的不断抽动着,花蛇也躁动不安,紧紧缠在他身上,像一道枷锁似的束缚着。
巫师看时机已到,解开了那个被包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敲了起来。
上面雕着少见的蛇和龟的图案,带着让人敬畏的神圣意味,竟是那月的神鼓。
秦舟紧盯着那神鼓,它随着敲击发出了响亮浑厚的声音,老人和蛇竟然同时安静了下来。
巫师放下神鼓,又收回花蛇,重新坐了回去。
这就完了?
刚才抬着那老人过来的汉子小心翼翼地问:“巫师大人......这是医好了?”
巫师端过茶杯,吹了两口不存在的茶沫子,眼也不抬:“好了,我已经把贵老爷身上的东西转移到了神兽身上,再喝两幅药调养一下就行。”他抿了口茶,又对手下示意,“也给那下人拿一副吧。”
见到巫师这么信誓旦旦地说道,汉子千恩万谢地接过药,抬着老人,又拖着小厮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存稿完了,更新要开始随缘了哈,我尽量保持住说好的频率...如果鸽了...(躺
☆、第 13 章
“有收获吗?”秦舟看向无我。
无我摇摇头,颂了句真言。
“得了,回去吧,钻你的药去。那些没法治病的我叫将士给送点吃食席子去。”
无我闻言,竟然对秦舟打了个稽首,才不紧不慢离开。
秦舟知道无我是感谢他对那些人施以援手,他苦涩地笑笑。
旋即又往刚才巫师给众人治病祈福的那个地方去。
人都已经散了,想必巫师也回去歇息了,只留那个年轻手下在原地守着仆人收拾东西。
秦舟走上去,行了一礼:“总见高人有些眼熟,怕是遇见故知了,不敢错过。不知高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看了看秦舟,听他说这话,也没个回应,直接带头走了。
秦舟跟在他身后,两人没有初次见面的疏远,也没有刻意攀谈的尴尬局面。
直到走到僻静处,秦舟才松懈下来,抱臂靠着墙,施施然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边卸掉自己的伪装,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来,一边接话道:
“这话我还要问你呢,不好好去给人家上战场当苦力,来这儿干嘛?”
“动静闹大了,有人心急想对我赶紧下手呗。找个借口把我派出来,在半路上就杀了,先斩后奏。这里又和那月近,直接给我扣一个谋反的帽子,皇帝老儿同意还来不及呢。“秦舟嫌弃地上下扫了他两眼,”你折腾成这样又是干嘛呢?别跟我说是为了神鼓,连神鼓也能弄丢,谢饶,你有什么颜面去见父皇?”
“老早就丢了,又不是我给丢的,你别说风凉话,咱俩比起来,谁会被骂个狗血淋头还不一定呢。”
两人说着,又跟儿时一样斗起嘴来,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是段数比之前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吧。
也不知何时两人才把扯到天边的话头拉回来谈正事。
谢饶忙活了一天,有些疲了。看见旁边的石阶,也不嫌脏,随便拍两把就坐了下去。手撑着脑袋,朝秦舟娓娓道来。
原来那巫师叫吉宏,之前也就是个帮大夫配药打下手糊口的。祖上三代都是寻常人家,或者说难听点,都是勉强维生混日子的,三两下家底就被翻了个底朝天了。听他邻里口述一致说:
就是睡了一觉起来就神神叨叨的啦,还一个人跑去很远的山头,几天几夜才回来,跟魔怔了似的。问他咋了他也不说,就那么阴恻恻把你瞪着,那段日子都还私底下叫家里娃娃不要往他家那个方向走嘞。
回来之后脾气还更大了,一天不吃不喝的,诶,他媳妇儿不也得了那个病么...整天还要他那爬不起来的媳妇催着管着,真的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哦。不过后来就神了!哎呀!他媳妇儿居然好了!旁边听见消息的都围过去看呢,真的,看那气色红润得很呢,啥事儿都没有。我们也求他给自家的看看,也不知道他咋弄的,反正就好了。
后来我们跟她媳妇儿一起割草的时候才知道是睡一觉得了神谕!天哪!这是得祖上积几辈子的德才能遇到这么个事儿啊,也不知道他家里还有没有姐妹兄弟......
“所以这还是真的?不过看他那手段我还有点不信呢,那样子不像是得了神谕,倒像自己偷了神鼓来瞎摸着用的。”秦舟若有所思。
“神兽应是他自己招的,反正我混进去时还没有看见。”谢饶跟着回忆,“不过我倒觉得他是,我看着他那种虔诚和狂热的神情都有些害怕,这种信徒是不会让自己违背神意的。”
“总之猜不出来,那不如去试探一下,也好有个底。反正神鼓不论如何都要拿回来的。”
“哼,怎么拿?拿完让我给你擦屁股?你这德性真是十年如一日。”
“我们这不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嘛。对了,朝从呢?大不了这次换个人,祸害祸害他呗。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德性,平日你和他应该也有不小摩擦吧?这次算算账?”
谢饶看这厮依旧如此无耻,根本不想再同他说话了。
秦舟见谢饶脸上明晃晃挂着的鄙夷两字,笑着揽过他的肩:“别这样嘛,你嫌弃我归嫌弃我,我讲的总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