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遇躺了一会儿,小声喊了句:“程疏。”
程疏没吭声,像是已经睡着了。傅时遇不再打扰他,又安静地看了他一小会儿,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山里夜晚气温很低,程疏裹紧被子,睡得不是很好。人声小下去,山里的声音便逐渐清晰了,黑夜是动物的主场,深山里面窸窣响动个不停,帐篷底下也喧闹无比,像是有无数小虫在蹦跳着顶帐篷底,傅时遇倒是睡得酣甜。
程疏静静地听着傅时遇的呼吸声,忍不住扭头看他,翻身的动静似乎是打扰到了傅时遇,他胳膊一伸,正好揽在程疏的腰间,傅时遇的鼻子嗅了嗅,迷蒙中觉得是熟悉又喜欢的味道,便又往程疏身边凑了凑。
程疏僵着身子半天没动,过了一会儿,将傅时遇的胳膊搬开,起身出了帐篷。
周围人都睡熟了,火堆也已经熄灭,只有零星几点火星,程疏坐上溪边的一块大石头,看静谧的夜空。
傅时遇也醒了,揉着头发从帐篷里面跟出来,懒懒地打着哈欠,坐在程疏旁边眯着眼睛道:“睡不着?”
程疏说:“没有。”
傅时遇沉默地陪着他看夜空,过了一会儿,程疏起身,傅时遇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再坐一会儿,说会儿话。”
“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傅时遇仰身躺在石头上,点点星辉落入眼中:“前段时间是我不好,脑子犯轴,你别生我气。”
程疏沉默。
傅时遇感慨:“想想真是快,竟然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夜色中程疏的眼神闪烁,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一阵沉默之后,傅时遇问:“你这些年怎么样?”
“挺好的。”程疏说。
“怎么突然要换学校?”
程疏垂眼看傅时遇:“不是你说的泽大好往上爬吗?说不准能早点评上副教授。”
傅时遇一噎,程疏这嘴跟当年一样毒,让人猜不透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咕哝道:“我胡说八道。”
程疏:“你的意思是我评不上?”
“你让我看?”傅时遇道,“教授我都想捧着给你。”
程疏笑了一声。
傅时遇掏出先前买的小玩意儿,举在眼前,像是那神兽踏着月光腾跃而来。程疏吹够了冷风,准备回帐篷,傅时遇突然坐起来:“我们上山去看看那个庙怎么样?”
程疏皱眉道:“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傅时遇笑得有些顽劣,怕程疏走了一般拽住他的手腕:“想一出不是一出还要怎么样?憋下去吗?”
程疏岿然不动:“不去。”
傅时遇抓着人不撒手:“导游说沿着河往上走二三十分钟就能到,一块去看看呗。”
程疏还想开口拒绝,傅时遇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声音也低沉下去:“你要是真不想去那就算了。”
程疏往帐篷处走了几步,放弃似的转过身,没好气道:“进来拿手电筒。”
傅时遇一秒原地复活,蹿进帐篷里面,留下程疏站在原地对自己懊恼。
枝叶掩映溪边小道,路不是很好走,傅时遇走在前面,程疏默不作声地在后面跟着,过了一会儿,傅时遇停下,还没等程疏问怎么了,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轻声道:“小心点,我抓着你。”
程疏挣了两下,傅时遇分心差点被一块石头绊倒,程疏停下动作,皱眉表达了两声不满,傅时遇也不多言,只笑着道:“听话。”
大部分月光被枝叶挡住,细碎地落下块块银斑,程疏看不清傅时遇,只能感受到牵着他的那只手干燥而温热,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收了话声,没再抗拒。
溪水缀着月光潺潺流淌,山里时不时传来长长的鸟鸣,渐渐地,程疏也放松下来,躁郁的情绪归于平静。
庙宇确实不算太远,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便到了,对傅时遇而言却无比漫长。他牵着程疏的那只手逐渐出了汗,黏腻腻的,胸口一直屏着一口气。
直到进了庙,傅时遇松开程疏,偷偷地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的汗。
庙很小,应是少有人来,显得很是破败。传说中的神兽双翼伸展,立于庙内高台之上,仪态威严,只是翅膀塌掉了很大一块,身上也剥落严重,显得穷嗖嗖的。
傅时遇微笑着抬眼看那神兽塑像,他来庙里不是想求什么,就是想看一眼那遥远传说的主角。
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倒是庙前的月光洒了薄薄一层,傅时遇和程疏并肩坐在庙前,远山层叠显出剪影,抬眼便见如水夜空,静谧无比。
傅时遇轻声问道:“这么多年感情上怎么还没定下来?”
“碰不上没办法。”程疏说道。
他们两个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搅乱地上的月光。